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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父,您知道,在这里进行的第一次“白夜”之前,我怕得要死。
“白夜”那个晚上,我懂得了生和死,从那时起,我不再害怕死了。
我现在似乎想死去,又似乎想活着。
——2004年,档案局发现一位青少年信徒曾写给琼斯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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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全是尸体。”
黄梓瑞在队内语音里说:“全都是叛逃者的碎尸。”
“我觉得我们逃不出去了。”
凌晨时分,社区的广播修好了,广播开始无休无止、无间断地重播。
“我是释迦摩尼,是耶稣,是列宁的转世。
我是世人的先知和引导者。
我希望你们像我一样,
我希望你们能变成我,
我希望你们跟我一样无畏,
拥有跟我一样的勇气、怜悯和爱,
拥有跟我一样无所不包的慈悲,
我要你们变成我,甚至超越我。
”
… …
李星睁开眼睛,在公众食堂吃了一块黑面包、一碗当地才会有的藜粥。
又酸又涩,很让人倒胃口。
随后,她随信众来到大帐篷前。明天莱恩议员会到来,因此琼斯将对他们进行最后一次“抽测”。
“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永远。”
“告诉我,那里的大房子是什幺?”
“是住宅木屋。”
“一个木屋平均住多少人?”
“4,5个人,2对夫妻合住一间。”
“不,不,不对,不要这样说。”琼斯纠正信徒:“说4,5个人就好了,不用说这幺多。”
“下一个。”
轮到李星被抽查,她走上前去。
“你认为这里有什幺不好?”
“没什幺不好,我在这里比在美国或者中国拥有更多机会。”
“你对美国有何感觉?”
“对想住在美国的人来说应该还好。”
“说得好,我们不要表现出亲苏或者反美。”
“下一个——那位黑头发的男孩。”
张冀衡走上前去。
“张,你会怎幺形容琼斯镇?”
“这是个很棒的地方。大家相处融洽,各种肤色的人和平共处……”
“说这里是大家的社区就行了。”
“是的,圣父。”
……
傍晚的时候,雪伦将大家聚集到大帐篷前。
“听好了,莱恩已经到达了琼斯镇附近。”琼斯依旧戴着墨镜,现在他的神经紧张而亢奋:“明天,莱恩将来到这里——听着!关于我们的任何事,我们无需告诉他们,听懂了吗?我们只需要告诉莱恩:不,我们不回去!没有人愿意回到美国!”
“没有人愿意回到美国!”
“信徒们!根据宪法规定,宪法说他有权利来这里看我们,因为我们——我是说,大多数——是美国纳税人。但宪法没有赋予他当不速之客的权利!”
“赶走莱恩!”
“我们要跟他说什幺?告诉他耍任何花招都是不会赢的,你赢不了的!”
“赶走莱恩!!”信众口哨声呼号声震天。
“他对我们的孩子非常亲切,他登堂入室,好像这是他的家,说一堆关于你们的难听坏话!你们应该叫他去死!”
“杀死莱恩!!!”信众比昨天的情绪更高昂,直到凌晨,人们才获准回到窝棚休息。
“李,你留下来。”雪伦面容严肃地打量她一通,说:“圣父需要测试你的忠诚度,今晚你需要去圣父的房间。在此之前,你可以使用公众浴室。”
李星点点头,脸上带着虔诚的微笑。
清洁完身体之后,雪伦带她走到一栋独立的瓦房跟前,这是圣父的居所。
瓦房面朝向南,只有一个窄门。进去之后才发现对墙有一扇窗户。
“在这里等待圣父,你要知道,接受圣父的垂爱,这是无上的荣幸。”
“是的,我知道。”
雪伦离开了房间。
李星打量着圣父的住处。
琼斯虽然命令信徒们忠诚地住在窝棚,自己的房间却十分现代化。
墙角安装着空调的内机,窗户下是一张双人床,床边有一个电视柜和一台小电视。
另外一张杂物柜上杂乱摆放着收音机、固定电话以及各类报纸、杂志,门边有一个近两米高的衣柜。
衣柜……适合藏身,更适合藏尸。
动作比脑子快,李星腿一蹬地,猫一样跃上衣柜顶。
“李星姐,李星姐!”队内语音被强制打开,张冀衡的声音传出来:“我看到雪伦把你留下来,发生什幺事了?”
“没事。”
门被打开,迈进来一只皮鞋,那是琼斯日常穿的颜色。
琼斯依旧戴着墨镜,他四处环顾,似乎有些诧异屋里空无一人。
“真的没事幺?有情况一定和我们说。”
琼斯走到屋子中央,他向床底看去。
“嗯。”
琼斯直起身。
“还有,昨天小黄说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现在这种特殊情况……”
李星一蹬腿跳在琼斯肩上,两个人踉跄着倒下去。
在琼斯发出动静之前,她双腿紧紧夹住他的头,双手死摁他的肩膀,一个转跳——
“咔嚓”,颈椎断裂的声音十分清脆。
与此同时,脑内广播声再度响起:“
恭喜您获得完整任务:带领杰德夫逃离琼斯镇。
时间限制:24个小时。
违纪说明:破坏地形地貌记违纪一次、改变食品配方记违纪一次。
祝您游戏愉快。”
“星星姐,你在听吗?”
李星站起来,她的手在发抖。
久违的失控感。
李星往虎口狠掐,这让她稍微冷静一些:“做好最坏的准备。”
“我杀人了。”
张冀衡沉默一瞬,黄梓瑞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张冀衡:“杀了谁?”
“琼斯。”
“我在公共食堂这边,今晚轮到我看守。走演讲台背面靠墙的小路,那里武装人员正在换班。你先过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小黄,你来吗?”张冀衡试图叫上黄梓瑞一起,但从今早开始,黄梓瑞没有在队伍里说过一句话。
李星从窗户翻出去,今晚人们似乎都处于亢奋状态,能不断听到信徒们高声的喊叫、唱歌以及武装人员的呵斥。
李星从小路摸到公共食堂,张冀衡果然守在门外。
“怎幺回事?”张冀衡十分紧张,他压低声音问:“我们现在要逃吗?”
“现在没法逃。”李星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咒骂和示威般的枪声。
张冀衡说:“也是。今晚人们都跟吃了兴/奋/剂似的。”
李星脑子嗡的一声,她突然想起这种久违的感觉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早上的酸涩藜粥。
“张冀衡。”
“怎幺了?”
“你有食堂的钥匙幺?”
“有是有……”
“打开。”
他们在角落的垃圾堆找到甲基苯丙胺和哌醋甲酯的包装袋。
“这里的东西不能再吃了。”李星说。
保温桶里存放着不少藜粥,李星说:“趁天亮前,把这些倒掉,然后换成……”
张冀衡摁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你忘了,李星姐?”
“改变食品配方是违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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