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只亮着一盏橘色小灯,谢源源咣咣两脚踹到门上才不得已接受指纹锁没电的事实。

“今天不回来?你们不早说......这傻逼锁又没电了呗。”左耳听她妈絮絮叨叨什幺同学聚会带家属在山里吃饭,脑子里盘桓着白天在单位的糟心事,这个点了坐地铁回她租的房子得四十多分钟。

好烦啊,早知道一下班就打电话问问家里老头老太太。周末偷懒不愿意做饭,打算回家混两天,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今晚回去明天又得爬过来。

这是谢源源正式参加工作的第二个月,两个月前她刚熬过试用期,踌躇满志地立志摸鱼到退休。本以为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能苟到终点,没想到同事们都很敬业。尤其是部门经理,第一眼看上去儒雅随和,但这两个月的折磨足够她褪一层皮。有时候她也在反思,到底结薪水的是老板还是同事,为什幺一个个平级的队友总把任务布置给她做?

越想越难过,作为妈宝女没有在周五的夜晚拥抱妈妈已经足够让她悲痛,又联想起迷茫暗淡的事业和拥挤艰难的地铁,回家前欣喜若狂和现实猝不及防的落差感不亚于白雪公主从水晶棺清醒后被王子告知吻醒她的其实是那个戴着绿色帽子又矮又丑的小矮人。

“这个点往过走刚好赶上晚高峰,打车也打不起,一整天紧赶慢赶不过是想提前回家找罢了,到头全白费。我好苦的命呀,呜呜呜......”用指腹抹去眼角虚无的泪水,想象自己是苦情剧里前期卑微的女主,计划蛰伏数月等来一堆心甘情愿为其所用的男二,再铩羽而归重回老巢。

太入戏的结果就是,已经掏出钥匙打算回家的男人站在电梯拐角进退两难。她好像很难过,也很潦倒。距离家门只有一步之遥的孟松雨犹豫着迈开步子,又实在不懂怎幺安慰小孩。

眼神要清纯无辜一点,表情幅度不能太夸张,眼泪最好从眼角滑下去,适当咬一下嘴唇,谢源源擡手撩了撩落在左耳前的碎发,潮红的鼻尖和上挑的眼尾,可爱不失性感,性感不失做作。就是现在,我的舔狗该递纸巾了。土味甜文的女主用一两滴楚楚可怜的眼泪骗来一个忠心耿耿的男人,不要太赚哦。

一小包卫生纸骤然出现在谢源源眼前时,她已经想好怎幺样在男二面前哭哭啼啼地编织自己的坎坷身世了。她恍然现在并没有身处虚假幻境,嘴总比脑子抢先一步。

“我操,谁!”

孟松雨拿纸巾的手愣在原地,一时间反应不上来是这小孩装模作样抽泣半天实际上一滴眼泪都没掉,还是印象里对门乖巧恬静小姑娘一张嘴就是粗话更让他无语。

夏季傍晚的楼道总是格外热,相视无言的沉默也格外尴尬。也许有一辈子那幺漫长,也许只有一秒。

“孟叔叔,好久没见你啦!”只要我变脸的速度足够快,你就来不及质疑我。

男人收回手,把卫生纸装回口袋里,略微踟蹰一瞬,俯身把谢源源从地上拉起来。“你高考后就没再见过。”

被长辈拉起来其实没什幺可害羞的。问题是,这个长辈长得很帅。

谢源源抠了抠脸颊,勉强让自己绯红的脸颊有了点合理解释,“孟叔叔和五六年前的样子没有一丁点变化,还是一样年轻。”

孟松雨轻笑一声,公司里年纪小一点的孩子不太敢跟他开玩笑,自己的闺女去上大学后也不怎幺跟他联系,这小姑娘还算嘴甜,知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怎幺了,没带钥匙?”

“嗯……”这种情况和没带钥匙差不多吧。

“你还有住的地方吗?”

“没有……”大晚上我一个女孩子,跑回公司对面的房子也不现实,这种情况和没有地方住差不多吧。

“那……今晚订个酒店?”

“我没有钱欸……” 一晚上三四百,我一个月都赚不够三四百,这种情况和没有钱也差不多吧。

刚入职场的小孩子,当然没有闲钱。孟松雨拿出手机,打算在附近挑一个快捷酒店送她去住一晚。

谢源源目睹孟松雨拿手机打开携程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一起抓住了他手里的手机,“……我也不想花叔叔你的钱。”

……回不了家,又没有别的住处,还不愿意住酒店?

二十岁出头正是爱玩的年龄,孟松雨想着她可能回去朋友家住一晚。

“小棉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家里也有新睡衣,要来将就一晚上吗?”可是天黑是单身女性最大的危险因素,总归是撞上了,等明天她爸妈回来也好有个交待。

谢源源咬了咬下唇,这次是无意识的。“啊,会不会影响到你呀叔叔。”

孟松雨重新掏出来钥匙,边开门边回答她:“小棉上学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你不要被我影响到休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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