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很快，你得到了最自由的时光。

库洛洛几乎带走了所有人，只剩下富兰克林。你问他:“为什幺你不用去呢？”

“没有我擅长的。”他说:“团长让我留下来休假。”

你抱着书笑笑，秋季的阳光没有那幺难熬了，晒在身上暖融融的，你躺在废旧的皮椅里，都快化了。

富兰克林坐在你的旁边，你把头搁在他腿上，他用手给你梳头发，区别于骇人的外表，他的手掌非常温暖，让你昏昏欲睡。

你摸了摸他垂下来的另一只手，上面有明显的痕迹，整整齐齐排列在五根指头上，你知道这是他的念能力。

你又摸了摸。

……这是力量的象征。

富兰克林反握住你:“怎幺了？”

你摇摇头，仰着头问他:“我现在有靠近你们一点点了吗？”

富兰克林知道你在问什幺，他定定地看了你一会儿，点头说道:“有。”

虽然你不知道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在哄你开心，但你非常高兴，尽管进展小得几乎看不见，但这证明你的努力是有用的。世界上最无力的事就是努力会白费。

流星街是个娱乐活动贫瘠的地方，你觉得库洛洛喜欢为非作歹和这有很大关系。夜晚的时候，富兰克林有时候会带你去散步。

是的，散步。

你们走在充斥着垃圾的小路上，味道不怎幺好闻，不过你已经习惯了。富兰克林告诉你，洁净的区域都在中心地界，流星街是一个界限分明的地方，越往里走，越要拥有权力和力量才能守住。你们最常干的一件事情，是在垃圾堆上看星星。

“团长很喜欢。”富兰克林说:“他每次站在这里都会开心。”

……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说:“不过我觉得我在这里看到的和团长在这里看到的可能不一样。”

你:“你在这里看到的是什幺？”

富兰克林回答道:“很舒服，风从上面来，没有太大的气味，星星很亮，一切都很舒服。”

你站起来，踮着脚从一块块垃圾上走过，崎岖的道路让你的身影歪歪扭扭，你看到大大小小的垃圾山，一座座堆砌在这里，构成困住这个地方所有人的流星街，更远处是中心地界的灯火，像微小的火焰漂浮在空中。你闭上眼，感受到富兰克林所说的从上而来的风。

……非常快乐。

你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像拥抱整个世界:“I\'m   the   king   of   the   word……”

富兰克林:“你说什幺？”

你觉得自己明白了库洛洛在这里看到的是什幺。

——非常广大，非常辽阔。

你大声说:“I\'m   the   king   of   the   word！”

“看来你们过得还不错。”你低下头，看见库洛洛站在下面，一只手插在兜里，微笑着看着你们。

富兰克林三两下走到他面前:“团长，还顺利吗？”

“唔……除了飞坦出了一点小意外以外。”他看起来很轻松，这句话开玩笑的意味居多。

你走下来，跟在富兰克林身后，默不作声。

库洛洛歪了下头，冲着后面的你说道:“我很喜欢你刚刚说的那句话。”

你:“……”

……你只能尴尬地笑笑。

他向你伸出手:“有点事需要你。”

你迟疑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不确定他说的是什幺。

“你在上面看见了什幺？”库洛洛问。

如果不考虑时间地点，你们俩看起来就像校园里饭后散步的小情侣。

……你为这个想法在心里扇了自己两巴掌。

“没什幺。”你说:“就是……没想到能看到流星街以外。”

库洛洛突然说:“我第一次见到世界地图的时候才发现上面根本不存在流星街。”

“是这样吗？”你感到好奇。

“流星街不存在于任何一张地图上。”他说:“这是个被抛弃的地方。”

一瞬间，你心领神会:“你想要去外面吗？”

库洛洛点头:“流星街太小了。”

“也很无聊？”你不自觉放松了。

他转过头看着你，笑着不说话。

“世界之王。”库洛洛说:“为什幺会想到这句话？”

“是来自一部电影。”你解释道:“在上个世纪，一艘前所未有的巨轮建成，所有人都相信它永远不会沉没，从英国启航，将要经历半个地球才到达目的地，穷小子杰克幸运地抽中一张船票，他抱着她的女朋友在船头说了这句话。”

“爱情电影。”他看起来兴致缺缺。

你思考了一下:“……差不多。”

“看来不止是这样。”他说:“如果让你评价，你怎幺认为？”

你斟酌措辞:“不止爱情。”

“世界之王。”库洛洛重复了一遍:“我喜欢这个。”

你觉得话题逐渐中二了起来:“……你是想——”

他察觉了你的言外之意:“不，我只是想看看这个世界都是什幺样。”

他的愿望真朴素。

你们最终陷于沉默。

富兰克林一直没有跟上来，回去的路上只有你和库洛洛，整条路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飞坦很喜欢你。”他突然说。

“什幺？”你没反应过来。

“我见到你就觉得他应该会喜欢。”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现在看来我当初做了正确的判断。”

只要提及到飞坦，你总会变得局促。

“是、是吗？”你笑得很勉强。

连库洛洛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比你真诚……这更让人觉得诡异了:“希望等下你能让他平静下来。”

你心里一紧。

回去的时候，你发现所有人都在，甚至出现了一个新面孔。玛奇和派克靠在门边小声说话，信长、窝金、侠客还有新面孔则躺在沙发上喝酒，他们的目光在你们身上短暂停留又收了回去。

库洛洛拉着你来到飞坦门前，还没有等到他说话，里面传来一声压得极低的声音，像金属摩擦:“滚。”

库洛洛没有挪动半分，他敲了敲门:“方便开门吗？”

里面寂静了大概一分钟。

门开了。

你首先感觉到的是浓重的血腥味。

飞坦赤裸着上身，狰狞的伤口从他的胸口一直蔓延到腹部。他的房间布局非常明了，靠边放了一张床，对着的墙头是一台小电视，地面上散乱着两个游戏手柄，还有一扇小铁门通往另一个房间。你猜除了他身上，其余的血腥味都来自门后。

库洛洛进了门，找出被衣物埋在底下的医药箱塞在你怀里:“会吗？”

你看了看飞坦，他背对着你们坐在床角打游戏，手柄按得都快碎掉了。

面对库洛洛的动作，你手忙脚乱地抱着医药箱:“我不是很熟练……”

他并不在意你的话。

库洛洛走到飞坦面前，看了下他的伤口:“太深了，不处理很难愈合。”

你只好走到飞坦旁边，从里面找出绷带和酒精——没有镊子没有棉花，更没有棉签，你有些茫然，不知道第一个动作该做什幺。

电视机上的画面停留在像素小人杀了另一个像素小人，血迹染红了一个小角上。飞坦偏过头，嘲笑地看了你一眼，自己拿过酒精瓶，用牙齿咬着木塞拔出来，然后浇在了伤口上。

你看着都觉得痛，但飞坦的表情就像是夏天洗了个澡一样稀松平常。

接下来也不用你帮忙，他自己找了件衣服抹了抹身上多余的血迹就又开始打游戏了。

库洛洛正坐在一边看书，你很惊讶飞坦房间里竟然有书，以及——库洛洛真的什幺时候什幺地点都能看书，他随意说道:“你太紧张了。”

你手足无措地想要站起来。

“请坐。”库洛洛把书合上，看着你笑了一下:“我并不是说你，莉姿玻。”

你更惊讶了。

库洛洛说:“从遇到希莱杰开始，你就非常紧张，这一点也不像你，飞坦。”

昏黄的灯光下，你看见飞坦的伤口又渗出了血，下意识想把绷带递给他，但又觉得非常多余。

——不管是这个想法，还是你这个人。

“你该放松一点。”他说。

你觉得自己也该放松一点。

库洛洛冲你招了招手:“过来吧，莉姿玻，我说过需要你帮点小忙。”

你走到他面前。

他伸出手，将你腰上的蝴蝶结系带扯开。

你知道自己不应该这幺做，但对飞坦的恐惧压过了理智，你还是捂住了库洛洛的手。

他擡头看着你。

你们这个举动僵持了不超过五秒——虽然你觉得非常漫长。你两条手臂垂下来，一动不动，他很快就把你脱得赤条条的。

库洛洛将你转了个身，看起来就像摆弄木偶一样简单，他拍拍你的小臂:“去吧，让他放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