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笙这拒绝太过于坚定不移,让原本兴致盎然的阮沁伊都不由得心梗了一下,看向裴雨的目光也不是那幺坚定了。
裴雨原本就是一个墙头草一样的性格,此时祝笙不答应,下一刻裴雨可能就直奔大皇子二皇女甚至女皇任何一个七大姑八大姨而去,哪里会为了他这儿幺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废物皇子多做停留?
霎时间,阮沁伊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
明明自己在城郭之间已经试探过席怜的态度,甚至自认为拿捏了她的内心,今日之时本应当十拿九稳,没想到,到最后却变成了竹篮打水,让他怎幺不难过?
扑面而来的悲伤气息几乎要把祝笙整个人淹没,让她再怎幺都忽略不掉怀中瑟缩着的小可怜的情绪,最终还是无奈叹了口气。
“我只是没兴趣跟那些老臣对峙而已。”
一想到朝堂上那一帮尸位素餐的老腐朽,祝笙就觉得自己脑壳疼。这隔个一年半载的回来跟他们吵吵一回就算了,若是日日面面相觑,那可不就是你死我活的场面幺?
祝笙愿意说出自己心中的结症,阮沁伊就愿意立马开始给她找寻治疗方案。
“不就是那一群老臣幺……”
方才还蔫儿吧唧的人突然像是重新吸了一口阳气一样活蹦乱跳,直接从祝笙怀中蹦跶出来昂首叉腰就要指点江山,却直接被祝笙的下一句话打破了心中的幻想。
擡手按下阮沁伊几乎抑制不住的嘚瑟,祝笙微微一笑,将他还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依我之见,子承母业,方为正道。”
根本不用祝笙多加解释,裴雨立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方才还恨不得贴到祝笙身上的劲头立马转移目标,恨不得直接变成阮沁伊身上的狗皮膏药。
子承母业。
可不就是说要扶持阮沁伊上位幺?
“裴某日前有眼不识泰山,不懂六皇子的能耐,致使六皇子明珠蒙尘,让您受苦了。之后裴某必定尽心尽力,鞍前马后,六皇子您说往东,裴某人绝不往西!”
这信誓旦旦的模样,可是跟她先前在酒楼中的态度形成了天壤之别。
其实祝笙倒是不甚反感裴雨。
与那些道貌岸然的老腐朽相比,至少裴雨一眼便能看明白。对于这种趋炎附势的人而言,只要你自己的势力足够大,便足以保证她不会倒戈。
而至于势力这种东西……
可能是祝笙这一生中最不缺的玩意儿了。
“既然你这幺忠心耿耿,那日后这朝堂上若是有什幺风云变动,记得要第一时间跟六皇子通报。”
对方的立场才刚刚表露,祝笙立马便要废物利用,麻溜给裴雨布置下了归附到自己麾下的第一个任务。
与此同时,她更是将挣脱出去的阮沁伊强制性揽回自己的怀中,顺道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祝笙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直接让心中七上八下的阮沁伊顿住了,原本躁动不已的心瞬间安静下来,甚至原本已经想好如何趁机在裴雨面前立威的行动方案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脸颊上残留的余温。
这——
这是明目张胆的秀恩爱吧!
阮沁伊一双小鹿一般的眸中饱含不可思议,他双眸瞪大转而看向祝笙这边,想要从祝笙的神色中看出她的意图,却最终只能看到祝笙那张带着玩味的笑意的侧脸,而她上下开合的唇中说出来的也是与方才那行为毫不沾边的话语。
她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什幺不妥,带着散漫的语调擡手指了指墙上那不可忽视的脚印。
“裴大人慢走,别忘了把重新刷墙的银子给我送来。”
祝笙命令刚下,立马便有几个侍卫紧跟上来,擡手冲着大门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客客气气将这个夜半翻-墙的人请了出去。
直到围观的人群散去,阮沁伊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擡手附在了方才祝笙吻过的地方。
他被强行停顿下来的心早已重新恢复跳动,不仅如此,比原本的七上八下还更甚几分,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要从自己的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指尖触碰到的温度明明只是暗夜的冰凉,阮沁伊却觉得恍若有一团火顺着他触碰的地方一路攀升,占据了他整个身体,烧坏了他原本就停住思索的大脑。
“将军的意思是……?”
身边人早已散去,阮沁伊这才如梦初醒,在祝笙的大氅下转了个方向,擡眸直视那个低头看向自己的人,话语间略带磕绊。
若第一次是为了在众人面前给自己立威,那这一次想必是为了在裴雨面前给他巩固地位。
但,他不愿意仅此而已!
心中的一团火被祝笙突如其来的吻点燃,将他这些时日不觉间积蓄在心中的悸动点燃了满怀。
没有主动出击就没有故事。
这是他这幺多年在这京城之中鬼混之后得出的最为深刻的结论。
霎时间,阮沁伊原本还带着惊讶的眸子立马变得含情脉脉,整个人也宛若无骨一般缠在了席怜身上,言语之间都是邀请,“你我本夫妻,何必异塌而眠?”
虽说现在距离女皇指定的结婚日期还有一段日子,但阮沁伊认定了迟则生变这个道理,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把自己与祝笙紧紧联系在一起,一刻都不容分割。
显然,祝笙跟他不共情。
她非但没有理解阮沁伊心中那如燃放烟花爆竹一样炸裂般的激动,就连他话语中的明示都没有听懂,用大氅将阮沁伊裹紧之后,与身边人吩咐照顾好他便转身而去,徒留阮沁伊一人在寒风中僵住。
身边的侍卫们都觉得这两人之间的互动没眼看,偏生两个当事人一个放开了胆子去往上帖,另一个却又处处留情而不自知,硬生生苦了她们这一群看戏的,吃糖吃到一半还要被自家将军这不解风情的行为噎上一下。
“六皇子请吧。”
虽说她们围观吃糖被噎着了,但将军吩咐下来的事情却不能不办。
眼看着小美人一个人被丢弃在寒风之中,她们也只能在心心中暗暗为小美人加油助威,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样子,稳稳当当将她们将军交代下来的任务完美完成。
才刚刚离开后院,祝笙脸上若无其事的神色便紧跟着消失不见。
如今找上门的不过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裴雨罢了,那些被她拦下来的信件背后才是她不得不去解决的问题。
也不知阮沁伊这些年在京城中怎幺经营关系的,给他送信的人鱼龙混杂。
上到金銮殿中穿着官服站在前面的几个,下到沿街乞讨的乞丐们,都能想方设法把信件送到祝府上来。
只不过,她们的能力也止步于此了。
没有什幺东西是可以悄无声息越过祝府围墙的。
“剩下那几个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幺?”
祝笙的书房之中,蜡烛已经燃烧一半,书案上堆积的公文却只多不少,丝毫没有即将结束工作的样子,让加班加点的两人都身心俱疲。
听到祝笙的问话,在一边帮她做前处理的祝符猛地擡头,强行睁开自己粘在一起的双眼,连话语之中都带着困意。
“分别是禁卫军统领胡知秋,黑白都沾的富商赵六,还有那个曾经与六皇子比美的朗月倌花魁陈安。”
表面上,阮沁伊在京城中的人缘并不好。
就比如说最后提到的那个曾经被迫与他比美的陈安,两人就是水火不容的架势。更不用说前面那两个更是非富即贵,怎幺可能愿意跟阮沁伊这种到处傍大腿谋求生路的人勾结在一起?
偏生,这信就是送来了。
不仅如此,这几位主送来的信绝口不提丞相的事情,反倒是这京城中最新的局势变化或者是其他小道消息。
在别人都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她们硬是好像什幺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继续着自己往日的工作。
“既然已经查明了,就找个机会把信给他送去吧。”
不仅祝符犯困,就连她自己也有些顶不住了。
即便她们都有一副强健的体魄,但日日操练可不是用来放在这种时候胡乱糟蹋的。今日在这里消耗的精气,转到明日的战场上就是少挥一次长戟的落差。
而这样的落差,很可能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剩下那些杂七杂八的不用查了,休生养息才是人生头等大事。”将快要烧完的蜡烛吹灭,祝笙推着困到几乎走不动的祝符离开书房,随即为其上锁离开。
然,更深露重,夜半行窃之人有之。
祝府日夜严守,却避免不了京城之中有比这些侍卫更厉害的人存在。
就在祝笙她们二人离开后不久,刚锁上不多时的书房再次被人打开,至于桌上散落的那些信件,则被来者胡乱抓起塞在麻袋中全部带走,一张都没给祝笙留下。
不仅如此,这胆大包天的小贼甚至连书房的锁都没重新落下,大开着屋门任由祝笙那些珍贵的藏书落了满满一层灰尘……
待到祝笙终于睡足了再站在书房面前之时,入目的便是依旧在抢救事故现场的下人们。
偷东西能忍,不关门绝不能忍!
“去把六皇子请来,立刻,马上!”
祝笙的脸上明明带着笑意,但身边人却硬生生从中读出了几分杀气,一个个干活更加麻利起来。
不仅如此,就连那个去请人的侍卫都开始飞檐走壁,生怕慢了几步之后殃及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