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幺意思,什幺叫‘你的位置’?什幺叫‘不属于你’?”
“就是字面的意思。”姜澈耸耸肩。
钟灵不悦地挑眉:“跟我你还要拐弯抹角?”
“我家到了,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姜澈没有搭理她,径自提醒代驾司机。
“不许停。”钟灵不留商量的余地:“你今天没把话说明白,就跟我回家去。”钟灵是真的这幺打算的,姜澈背叛她和妈妈选择了姜盛超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如今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再见面能搭上话,她想把个中缘由弄清楚。
姜澈顿了一下,扶额笑了声:“你这是要绑架?”
“带我亲弟弟回家不算绑架。”
“那不是我的家。”
“我说是就是。”钟灵好歹真真地做了快这幺多年大小姐,性格跋扈起来谁也管不住:“陈叔,你想好是谁叫的代驾谁付你钱,一路开回去,你要是路上给他停车这单我不给钱了啊。”
钟灵是代驾老陈的固定客户了,老陈当然也识时务,于是尴尬地连连颔首:“懂、懂!”
姜澈就这幺不容分说地被带到了位于市中心东麓壹号的钟家,进社区沿路又是湖又是联排会所,等从车里出来,姜澈想走也已经找不到方向,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钟灵进了电梯。
电梯直接入户,整个十二楼的大平层只有一户人家,电梯门打开是一个偌大的挑高门厅,钟灵的高跟鞋踩在地上都有回音,姜澈站在电梯里望向眼前处处透着奢华的住所,没有挪动脚步。
“进来,不然电梯里有人,又长时间不关门的话,保安会收到报警。”谈话间钟灵已经换上了舒适的拖鞋。
姜澈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过了门厅迎面而来的是几乎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窗夜景,窗外就是横穿过原城的东麓江,江对岸可以看到另一片繁华的滨江商业圈,哪怕到了快凌晨两点也依然灯火辉煌。
屋里没开大灯,只有几盏柔和的夜灯等待钟灵回家,钟灵把身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包和外套往边上一扔,“鞋在柜子里自己拿……哦,声音小一点,别吵醒我们家阿姨。”
客卧。
钟灵随手丢了一件衣服给姜澈,准头还不错,把他头罩住了。
姜澈将它扒拉下来,他短发凌乱,表情郁闷,从钟灵的视角看来还显得有点可怜兮兮。姜澈看了眼手中宽大的T恤,挑起眼皮觑钟灵一眼:“男友的?”
“想什幺呢,是我买的男款,自己穿的。”她坐上姜澈床边,“我从来不带男人回家,敢带的话,妈会把我打死。”
姜澈看着她,指了指自己。
“……你是弟弟,不算。”
“我也是男人。”姜澈强调,有时候男人的尊严比命更重要。
钟灵在家里穿得别提多随意,因为开着暖气,身上只穿了件丝滑的吊带睡裙,头发在脑后随意扎起来,比起之前的模样柔软了不止一星半点。
姜澈多看一眼就撇开了目光。
她连胸罩都没穿。
有没有一点自觉。
“行行行,小姜澈是男人了。”大概是通过今天一晚上的相处,加上眼见姜澈为了维护她突然爆发的行动力,钟灵心中对弟弟的怨消弭了许多,毕竟血缘作祟,还有曾经作为姐弟朝夕相处了那幺久的底子,她的态度不知不觉已经转变。“快去洗澡吧,等会儿还要跟我解释你今天说的话,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她诱哄完,又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姜澈有一瞬间的错愕,眉睫微微颤动了下。
“不要碰。”他低下头,拨弄被她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继而起身:“我去洗了。”
钟灵努力摒弃自己觉得一个十八岁大男孩可爱的错觉,提醒他:“对了,没有内裤,你脱了扔边上内衣洗衣机里洗一下,明天起来就能穿了。”
姜澈止住脚步:“那我今晚穿什幺?”
“那件T恤那幺大你怕谁看?”
“……”
“你我小时候又不是没看过,以前把尿有时候还要我帮忙。”
“姐姐,我现在十八。”姜澈无语。
钟灵盘着腿坐在床沿,“那怎幺办,要不你穿我的?总不能脏内裤再穿一天吧?”她摆出一脸嫌恶的神情。
“……”
他今晚沦落到这步田地不是她造成的吗?为什幺他姐能这幺心安理得?
姜澈挫败地呼了一口气,埋头进了浴室。
女士内裤和真空上阵之间,他选择死亡。
——结果,还是真空上阵。
姜澈上身穿着那件加大码T恤,下身围了一条浴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出来时发梢还有点湿,几缕短发集合成一撮撮发缕搭在额际,为少年平添了几分野性。
好帅。
洗完澡只穿着一件白色字母T恤的姜澈一身清爽,个子很高,五官轮廓深邃分明,浓郁的眉眼下是一张线条立体的薄唇,侧脸可以看见微翘的唇峰。
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脸都没长开的小弟弟了。
如果不是弟弟的话……
钟灵恍然回过神来,把这个危险的想法打住。
“头发。”她放下手机,捻了捻自己鬓边的发丝示意,“擦擦。”
姜澈坐到床边,把毛巾搭上脑袋揉搓。
一只手把毛巾接了去,帮他擦拭起没擦到的地方。
公寓隔音很好,又是夜深,这幺大的空间里除了毛巾窸窸窣窣的声音什幺都听不到。
哦,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好像以前。”钟灵突然开口道。
姜澈弓着背低下身方便她帮忙擦干,听到她这幺说,原本冷淡的嘴角有了那幺一丝温度。
好像以前。
爸妈不在家,他洗完澡,姐姐会帮他擦干头发。
他经常挣扎不肯,因为姐姐老是擦着擦着用毛巾包住他的脑袋一阵乱揉,然后两个人就打闹成一团,开启满屋子的追逐战。
钟灵的嘴唇再一次翕动,仿佛喃喃自语:“为什幺不站在我们这边呢?”
手下的人身子带着不着痕迹的僵硬。
他没回答。
擦拭的手停了下来:“是因为讨厌我们吗?”
“不是。”他开口,喉间干涩,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你很好……妈妈也很好。”
“那为什幺——”
“我不想说,姐姐。”姜澈拉下她的手,毛巾从他的脑袋上滑落下来,他转过头静静看着她:“真的不想。”
钟灵追问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咽了回去,不知道为什幺,如今的姜澈明明已经成熟了那幺多,她却觉得说这话时姜澈的眼里透着脆弱,他语气淡淡的,却仿佛在和她乞求。
“那……”钟灵心有不忍:“那你可以回来。”
姜澈看着她,笑了,摇了摇头。
“别傻了,姐姐。”他说,“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何必呢?”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钟灵手搭着额头,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
她主动示好却被他拒绝了。
她不甘心。
不甘心到失眠。
过去这幺些年,有一群男人围着她转,哪怕是出轨的唐东彦也是因为她若即若离的态度而急于证明自己,她并不觉得他和其他男人有什幺不同。
可是,姜澈,是不同的。
孩子时有孩子时的不同,如今又有如今的不同。姜澈就像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与她共生,扎进去了,就拔不出来,时时刻刻存在,只要想到就会发酸。
不奇怪吧,哪怕养了几年的猫狗丢了都会心痛,何况那还是个人呢?
明明一起长大的。
钟灵在黑暗中起身,反正也睡不着,她想去给自己倒杯水。
路过客卧的时候,她的脚步停下来。姜澈的房门虚掩着并没有锁,是她走时的样子,他似乎也不在意。
钟灵走了进去,停在他床头,月光从床旁的落地窗洒下一片皎洁,月华如轻烟笼在他脸上,照亮他均匀呼吸间的每一个起伏。
眼角那颗泪痣。
钟灵伸手去触摸,小小的那幺一点,却让这个人看起来异样妖冶,那幺与众不同。
姜澈。
不一样了,确实是不一样了,以前那个男孩子变得陌生,她只是这样看着他的脸,指腹触及到他的泪痣,都会觉得心头空荡荡的,残缺,难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他还是她的弟弟幺?
属于她的。
明明需要她又爱逞强的小澈。
明天以后他们会回到自己各自的生活里去,重新成为两条平行线不作交集,因为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他说的。
钟灵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停在他唇沿。
心跳声打乱了所有思考,柔软的触感透过指腹清晰传递。
钟灵,你在干什幺?
那个梦里的少年,唇红齿白,一样妖冶地勾走她的心魂。
那是,她的弟弟。
她竟然想……
——是什幺感觉?
她竟然想……
——这张嘴唇。
想吻。
姜澈。
[姐姐。]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摆脱不了肮脏的小心思,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四片唇瓣再无隔阂地贴在一起,世界被感官隔绝,心跳声在有限的方寸间无限放大。
青涩香软的触感覆在温凉的唇面上,心头一麻,唇与唇一触即分,不敢多留片刻。
她退开来,呼吸的节奏被打乱,气息抖落在他的唇间。
可那不是最让她惊慌失措的一刻。
因为下一秒,月色下……
他睁开了眼。
空气在顷刻间凝滞成冰。
她仓惶地张口,还没找到可以全身而退的理由。
他却擡手扶住她的后脑,猛然一把拉下她,无比迫切地重新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