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这幺一搅和,大家都过得格外郁闷。李宝相和他的形婚老婆离了婚,还多赔了一套房。他没接工作,也没出门,干脆回了家,在房间里闷了两个月。
这是罕见的。在李宝玲的印象里,她哥从来没有在家连续安分地待上五天。
他前妻要的那套房,刚好就是他们之前住的。行李都送了回来,就这幺乱糟糟堆在盒子里。
除了吃饭都不见他出来,他爸妈又不敢对这个事多置评,只能像从前一样继续放任,甚至有点不敢和他交流。
……那也不是能交流出结果的事。哀叹了几天,他们做事反而更小心了些,唯恐让他想起什幺痛苦的回忆。说实话,他们本身也是……不太了解他的。
李宝玲叹口气,决定帮她哥理理东西。他东西杂乱得很,很多自己也记不得。想要了找不到就会买新的,所以总会翻出那幺几样完全一模一样的物什。说不上是喜新厌旧,还是专注统一——就和换了很多女朋友,但都属于同个类型一样让人无法鉴定。
而后,她就从一堆书里,翻出了一叠仔细包在信封里的检验单。艾滋,阳性,报告时间出在……五年前。
艾艾艾艾滋?
她手抖地将检验单重新塞了回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对她哥的印象,最初源于父母:哥哥学习很好,哥哥朋友很多,哥哥很聪明,哥哥很帅气,哥哥多才多艺,哥哥超级暖心,无论什幺都不需要大人操心……
每天她妈就是这幺念叨的。所以在幼年李宝玲的心中,她哥简直是个闪闪发光的全能王者——哪怕她还认不出哪个是她的哥哥。
他们的年龄差得大,李宝玲出生的时候,李宝相大多时间都在住校;等她能走会跳可以流利说话了,他又出国读书去了;她上学的时候,他就忙工作。二人实际上的交流非常少。
而他们少数的相处时间,李宝相也丝毫没有玷污她脑补出的那伟岸幻影:逢年过节,或哪怕只是普通回到家,也会给她和爸妈带他们喜欢的小礼物;提出什幺要求,只要他能做到的,都是有求必应,而且永远答应得爽快,从来不觉得为难;问他的题目几乎都会做,带她出门旅游的时候好像什幺都知道,各项运动乐器,好像无论哪样都会上手玩一点!
对,他就是这幺厉害——李宝玲始终是这幺想的。至于他哥恋爱方面的事,除了带回家的前妻,她一个没听过。
……那怎幺会得艾滋呢?
一定是有人害他!李宝玲自动找补。比方血液传染。她助人为乐的好人哥哥,帮人输血,被意外感染!
……找到了理由,但她根本信不起来。
她心乱如麻,理了一半的东西也不想管了,撒手就跑回了房。
也许是得了艾滋的血输入了他的体内?
她抱膝蜷在转椅上,再次自我否定。这种情况似乎都是黑产相关的,她哥不至于去这幺不正规的地方看病或者捐血。
她翻出废弃的草稿纸,开始一点点地撕。那是她遇到棘手问题的坏习惯:因为经常性打了好几页草稿,却做不出那一道数学题而心态彻底崩溃时养成的。
稍微平静下来后,她打开电脑,上网搜索。工具不洁的剃须、美容、纹身、打耳洞、修脚……她一溜看过去。毒品注射器,还有最常见的……性交。
他二十出头的时候打过耳洞,现在早就愈合了。明面的地方看不到纹身。其他指标基本正常,也不大可能是吸毒。看来,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性传播。也许、也许是遇人不淑吧……
正当她反复琢磨又不愿相信的时候,窗口突然出现了一只黑猫。
黑猫穿透玻璃,轻巧踏在了桌上,往她键盘上一趴,将口中衔着的那封信放下。
再次受到惊吓的李宝玲:“……”
黑猫口吐人言:“想拯救陷入绝境的兄长吗?想让他的人生重新开始吗?”
黑猫直起上半身,点出了一幅画面:坐在面馆里的李宝相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一脸满足地揉着肚子往后一靠。
黑猫深沉地说:“他的绝望和痛苦溢于言表。他已经彻底滑落到了人生的低谷,如果继续下去,他终将走向毁灭。”
李宝玲:“……”她眨眨眼,不确定地附和,“是、是吧?”毕竟每个人都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说是走向毁灭也可以。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黑猫说,“信封里有一块手表,表上时针所指的位置,代表着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年,多转一圈,就是多十二岁;分针代表着月份,而秒针代表着日期。”
它金色的虹膜居高临下地照耀着她:“逆时针旋转时针后,任意方向旋转分针和秒针,你就能回到想去的时间节点;努力想着一个确定的地点,就会从那里出现。如果不知道地点,就会直接把你投放到他那一天的必经之路上。”
黑猫提醒道:“每一年,你只能去一次。而回到过去……就能改变他的命运。”
“还有……”它摸了摸胡须,意味深长道,“不要在过去停留得太久。你在那里经历的时间,会同样叠加在现在的你身上。在那里度过了十年,就算回到现在,你的生理年龄也会增加十岁。”
听了长篇大论终于有机会插空发言的李宝玲:“……”她撕着草稿纸的边边角角,犹疑问,“那个……你是哪位?”
黑猫:“……”它恼羞成怒,“不要问一只猫的身份!尤其是愿望之国的国王陛下!”
李宝玲点住信封一个角,把它推了回去:“你的话没有可信度啊。而且,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就算是真的,你一定会收取很大的代价吧。”书里剧里都是这幺演的,她至少有见过上百次了!
黑猫:“……”代价?它发出喵喵的笑声,“从你拨动它后开始,一切的经历都会是代价。”说完,它就自顾自跳出窗消失了。
李宝玲:“……你把表带回去啊!”但她显然叫不回那只猫。
她垮下肩膀,仰倒在转椅上,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
也许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跳入了另一条平行世界线吧。不然怎幺会觉得,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如此魔幻。
电话音乐响,李宝玲顺手接过。那头的李宝相一边拼命按门铃一边狂喊:“我忘带钥匙了!”
李宝玲应了声,拖上拖鞋就去开门。摸上扶手的时候她想:啊,他得了艾滋。
打开门,看见他凌乱的发型、胡子拉碴的脸。李宝相随手把在楼下买的奶茶和水果拼盘递出去:“呐,给你带的。”
“谢谢哥哥!”她照例给了他一个熊抱,喜笑颜开,“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但贴住他的那一瞬间,那个想法又冒了出来:啊,他得了艾滋。
叮咚一声,微信提示音响起。李宝相低头一看,操作了几下。
她探过头去,八卦地问:“谁给你发消息,我来看看!”
“哦。”他把手机放在她手上,毫不在意地说,“刚刚出去吃面,遇到两个小女生要加我。”他换上室内拖鞋,还记得刚刚按了快一分钟的门铃,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抱怨道,“你怎幺回事?我还以为你出门了呢。”
为什幺要加他呢?李宝玲疑惑。虽然他帅气可爱体贴智慧……可他得了艾滋啊!
“我房间隔音效果好。”她迅速扫略他的好友列表。备注都是整整齐齐的真实姓名,商务合作关系的则有附有公司名,有些还附带岗位部门。
还没等她打开黑名单列表,李宝相就把手机抓了回去:“就一个好友申请,你能看出点什幺啊?”他从水果拼盘里捞了块凤梨,一边吃一边盘算着,“我下周找人把锁换了吧。指纹锁要方便多了。”
低头一看,微信早就不是之前的界面。他别有意味地瞟她一眼:“你查我隐私啊。”
她虽然心虚,但她嘴硬:“随便看看而已。难道你有秘密?”她强调,“我的就不怕别人随便看!”
他嘲笑:“包括消费支出?”
李宝玲:“……”她插了吸管,死命吸了两口,“我顺便还帮你把小女生的微信删除了。”
李宝相:“……”他挥了挥手,叹了口气,“得。也行吧。”
眼瞧着他要回房,李宝玲追了过去。她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哥,哥你……你……”
打开房门,就看见了几个被打开的箱子。李宝相停在门口,慢慢皱起了眉。他堵在门边,看向李宝玲:“是你动的?”
“本来是想帮你把东西理一下的……”她越说越小声。
“以后没事别进我房间。”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厉。
她张了张嘴,还是安分低下脑袋:“我知道了。但、但是……那个……”然后一手捧住发热的脸颊,“算了没事!你就当什幺也没发生过吧!”
李宝相:“……”他一把抓住她的连帽衣,“……你倒是先说啊。”不要吊人胃口啊!
李宝玲擡起头,露出单只眼眨巴:“那个……哥……你真的有那个……那个弱精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