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夜幽暗的眼眸凝视着埋在胸前的小脑袋,过了好一会儿,他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才漾开一个细小转瞬即逝的弧度。
在极乐天堂被一脚揣入十八层地狱只需要一瞬,而从地狱泥潭里挣扎爬上来却需要很久很久。
久到他曾经以为穷尽一生,才能触摸到那道幸福之门,却没想到幸福能这幺快降临。
然而幸福真正降临的时候,他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被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慌所紧紧缠绕住。
期盼了三年才有的孩子,他无数次想过一定要让他们像她一样在爱中成长,不会让他们受儿时受过的苦。
可是就在刚才,他却亲手推了他们母子。
虽然他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刚才力道只是装模作样,她们一定不会有事,但是铺天盖地的恐慌,还是化为无数根藤蔓在他心底肆意生长。
而此刻的司言,并不知道沈清夜心中的恐慌,
她只知道胸腔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的翻涌着。
她低下脑袋后经过短暂的羞怯,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对他一点都不排斥,甚至会不由自主亲近他。
意识到这一点,她试图给自己做各种理由的心理疏导,来证明只是错觉。
然而疏导到最后,反而令她清晰意识到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那个带来所有地狱的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论她在心中用什幺理由来洗脑自己,都无法推翻这个答案。
司言从来没想过竟然会爱上沈清夜,这个认知让她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
两个人就这幺各怀心思一言不发,在救护车的带领下来到私人医院进行一系列检查。
在B超检查室内,虽然司言和沈清夜都将表情掌控得恰如其分,但是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令那些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人,越发相信徐教授的猜测。
“咕……”
安静到诡异的检查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咕咕叫。
在场大气也不敢喘的众人对这阵咕咕叫,皆是表现出一副专心检查心无旁骛的姿态。
然而在暗地里,他们一个个都竖起耳朵,留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在咕咕声中,只见,仰面躺在检查床上怔怔出神像个瓷娃娃般的司言,一双水润晶莹的眸子瞬间恢复焦距,并逐渐流露出窘迫。
没过几天废人的日子,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睡到自然醒的生活,以至于今天差点起不来。
未免迟到,司言收拾好自己简单扒几口就出门往徐教授家赶,折腾到现在五脏庙当然会饿了。
只是在众目睽睽下,肚子就这幺不争气地“咕咕咕”响起来,羞耻感瞬间爆棚。
她只觉一阵热流正在四肢百脉乱窜,似乎快窜到脸上了。
这时候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这股羞耻冲淡了心中翻涌着的复杂情绪。
被羞耻占据着脑袋,她顾不得纠结脑袋里的一堆问号,只想早点离开。
于是,司言把写满羞耻的眼睛移向,身体像被黏住一动不动的沈清夜。
在这一刻,眉间深锁出一道深深沟壑的他,将潜藏着惊慌害怕的桃花眼黏在显示屏上,整个人都裹着一种很紧张的气场。
她见到这样的他,有一瞬间的诧异。
因为他一言不发,她也能清晰感受到如今的他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甚至怕到不敢主动去问哪怕一个字,只敢这样眼巴巴的等待结局。
看着这样的他,她觉得心头难过得不像话。
有那幺一刻,她好想抚平他心中的恐慌,而事实上她的行动早已经和思维同步。
就在她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她一边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搭在他因为紧张而失去血色微凉的如玉俊脸上,一边柔声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哄他。
“刚才演戏骗徐教授的时候,我早有准备,摔得并不重。我和宝宝都会没事的,别担心了。”
她看着他勾魂撩人的桃花眼在经过一秒的恍惚后,突然间好似承载了漫天璀璨星河。
这双眼眸是那样的光彩夺目,令人移不开视线。
这一刻她的心,仿佛也跟着这道星河,软成了一团棉花。
此时心软成一团棉花的又何止司言一人,沈清夜也觉得心突然软得不像话。
他甚至有种整个人都落在一团柔软云朵里的感觉,这样的滋味真是叫人贪恋。
没有人知道,他刚才整个人就像是游走在鬼门关里。
那种忐忑的情绪所滋生的恐惧,令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宛如一个世纪那幺久。
以至于在听到那道熟悉声音的瞬间,他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下一秒面颊传来的细腻触感,明确告诉他那不是幻听,幸福真的已经降临了!
然而他来不及细细品味这种狂喜所带来的感觉,只想早点得到结果。
于是,他把眸光再度移到端坐在电脑前的女人身上。
也就这时候,竖起耳朵听到现在的女人看完所有送过来的检查单子,适时给出结果。
“沈二少不用担心,沈太太没有动胎气,宝宝很健康。”
直到听到这句话,他皱成川字型的清俊眉头,才彻底舒展开来。
沈清夜长臂一揽将司言圈入怀中,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深深嗅着只属于她的馨香。
一切不安的情绪都被这股清甜香气所抚平,这一刻,他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在四周递过来的各色视线中,他们就这幺依偎在一起,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就在司言和沈清夜彼此依偎着的时候,沈氏集团两代强取豪夺的故事如同炸弹,彻底将一众吃瓜群众的八卦之魂炸醒。
吃瓜群众纷纷化身福尔摩斯,在各路社交账号扒出一系列的证据,来佐证徐教授口中故事的真实性。
从直播开始,到两人来到医院才过去一个小时。
可在这一个小时里,每个和故事相关的人都被扒了个底朝天。
便是连沈清夜鲜少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母亲,也在被人从蛛丝马迹里查到资料。
网络上被扒出的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简直快惊掉吃瓜群众的下巴。
原来沈氏集团两代,真有喜欢强取豪夺的怪癖!
贝丝,华南大学的教师,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在贝丝和未婚夫举行婚礼的当天,她在婚礼现场突然神秘失踪。
半年后,当贝丝再度出现时,便已成为了沈氏集团总裁的夫人。
而当时的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贝丝和沈如清的故事,虽然早已经被历史尘封,但是贝丝失踪不久,未婚夫便因车祸身亡的消息,曾在华南大学轰动一时。
所以华南大学校园论坛里,有很多相关的帖子。
只有有人去搜索帖子,都能根据细碎的信息,大致推测出贝丝和未婚夫以及沈如清的故事。
而法学系高材生和豪门贵公子虐恋情深,破镜重圆,却在婚礼前夕离奇一尸两命的故事,早已留在当年那一届学生的记忆里,只需一把钥匙便可以开锁。
在被扒出来的资料里,虽然没有能证明司言也是被沈清夜强取豪夺的实锤,但是在吃瓜群众的眼中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更愿意相信他们所相信的真相。
在这世上大多数人,在本性的驱使下,都会相信更为刺激鲜血淋漓的一面。
而不是传说中,那一段宛如童话中的故事。
加之流传出来的视频里,显示直播在关键点被切断。
这个操作颇为几分欲盖弥彰的嫌疑,更令他们相信司言是被沈清夜强取豪夺。
而随着舆论愈演愈烈,方木出轨的事情也被翻出来旧事重提,吃瓜群众都猜测他是被沈清夜陷害。
在吃瓜群众疯狂吃瓜的时候,故事中的两位男女主人公已经回到沈家老宅。
沈清夜脚一落地便在宫管家的陪同下,前往老宅中心一栋中式别墅。
而司言回到卧室自然是安心养胎,只是她今天的养胎经历并不顺利。
几乎躺在她微信通讯录一半以上的人,都在陆陆续续发来名为关心,实则探听真相的信息。
对于很多人,她没有理会,打算等明天休息好再去回复。
然而面对高琳以及夏微的无数通电话,司言却犯了难,她深知难以用简单的话语瞒过她们。
思虑再三,司言先给高琳拨打了一通电话,这通电话几乎是秒接通。
在她正欲将斟酌过的话说出之际,电话那头一道充斥着吊儿郎当的低沉嗓音便先一步响起。
“少奶奶,别担心,我已经用三年前您和二少同居的监控,让夏微高琳打消疑惑。”
“至于高琳的手机为什幺在我这,我和她的是同款手机,手机壳又特意换了一样的款式,刚才没留意拿错了。”
听到这句话,司言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只是,在听到同居的字眼时,她只感觉脸蛋像被什幺东西烫了一下。
神TM同居,明明是被威逼利诱!
这股热度,直到电话挂断她还一直存在。
这股热度甚至逐渐窜动到司言被沈清夜两瓣薄唇含过的指尖,使得她指尖一阵阵发烫。
在这股热度下,她神情恍惚地完成入睡前的流程,钻进被窝把脸蛋死死埋进软乎乎的枕头里。
漆黑一片又寂静无比的环境,无形中将人的所有情绪放大。
她只觉脑海里一团乱麻,无论怎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都理不清辨不明。
当脑袋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那些如梦魇般的画面时,她心中还是充斥着一种滔天恨意。
只是在这种她过于熟悉的恨意之外,似乎还夹杂了几种情绪。
那是几种特别复杂的情绪,很难用形容词来简单表达出来,她只觉剪不断理还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突然上涌的倦意,才让她从乱糟糟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时间随着屋外一片时隐时现的清辉所流逝,睡梦中她感到床轻微颠簸了几下。
随后,她感到鼻端被一股清冽温热的气息逐渐占据。
待到鼻端彻底被清冽气息占据之际,她突然感觉到一个炽热结实的胸膛贴在后背,紧接着一条肌肉偾张的结实手臂隔着吊带睡衣擦过腰侧,一只带了热度的大掌就这幺搭在她肚皮上。
在这样气息,这样的怀抱里,她逐渐恢复了意识。
当司言残存困意的脑袋意识到被沈清夜拥入怀中时,软成一团的身子瞬间僵硬得像块石头。
漆黑里,她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浑身每一寸肌肤仿佛有无数团火在燃烧。
她不知道在睡醒之前,被他抱了多久。
于是,她咬紧牙关屏住呼吸,仔细聆听身后的呼吸声,
听见他呼吸清浅,而抵住背后的胸膛起伏也很规律,似乎他已经睡熟了。
这个认知,使得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只是扑在脖颈的阵阵热气,以及紧密贴合处微微起伏着的坚硬胸膛,都在强调他的存在感,令她浑身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拒绝。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困意都被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羞耻感所取代。
这哪里睡得着啊!!!
伴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越来越受不了这种感觉。
于是,她半张着朱唇调整几下呼吸,努力平复砰砰直跳的心跳以及紊乱的呼吸。
待到稍稍平复下来,她便轻轻扭动腰肢想要一点点挪出他的怀抱,却不料没动几下,环住腰肢的健硕臂弯猛地收紧。
下一秒,一道饱含情欲染着几分坏的低哑声音自她耳畔响起。
“想要我操你了?”
司言一听这话,顿时满脑袋都充满了一道道黑线。
这狗东西又原形毕露了!
说的什幺虎狼之词啊,鬼才想要!
就在她擡唇正欲口吐芬芳的时候,感到被炽热的两瓣薄唇衔住耳垂,瞬间如同石化般僵住。
沈清夜滑腻濡湿的舌尖卷着司言耳垂舔弄,带给她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他用尖锐的牙齿不时颇有几分恶作剧意味地,在她耳垂上轻咬上几口。
在这一刻,身体似火烧般的感觉更为明显,令她有种快被烧成灰烬的错觉。
耳垂被肆意亵玩,突然爆棚的羞耻感,使她没有多余的思绪能冷静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司言被羞耻塞满的脑袋才反应过来,干嘛一动不动让沈清夜狂占便宜。
她怀着这样的想法,偏了一下脑袋,将正在被放肆撕咬的耳垂解救出来。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作乱的爪子便悄无声息掀开吊带睡衣,掠过她微微凸起的肚皮准确地罩住一只酥胸。
寂静漆黑的夜里,他染着浓重情欲的低哑嗓音再度响起时,吊儿郎当又夹杂暧昧的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言言,这三年你是不是背着高琳偷偷用什幺丰胸产品?现在的尺寸我一只手竟然握不住,明明三年前好像还是可以的。”
他说这话时,像是想印证话里的真假似的,那只放肆的爪子温柔地将掌中包住的一团乳肉揉捏了两下。
与此同时,他热乎乎硬邦邦犹如烧红铁棍的东西,正隔着薄如蝉翼的睡衣在她雪臀间磨蹭着。
回应他这些放肆行为和极其欠揍话语的,是她转过身后又羞又恼的断子绝孙腿,以及机关枪似的怒怼。
“沈清夜,你个大色狼,谁让你爬上来动手动脚的,你给我下去。”
她被身后狗男人不要脸的操作,气得将复杂情绪,以及羞耻心都抛到外太空。
恼羞成怒的她挥舞着双手双脚,试图将他给踹下去,再也爬不上来的那种。
可惜对面的狗男人不消片刻,先后扣住她的皓腕。
沈清夜用不容拒绝的力道扣住司言皓腕,便将其隔着衣料压在他硬的发疼的肉棒上。
“言言,你今天连胸罩都不穿,刚刚又在我怀里乱拱。我还以为是邀请我做一些爱做的事情,这哪里能怪我。”
黑暗中,他语气里的委屈劲儿似乎都快溢出来了。
旁人听到这话,只怕都会忍不住心疼在控诉的某人。
而她听到他自己满脑袋搞颜色,竟然还能用委屈巴巴的语气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时,则是有一种想咬人的冲动。
竟然还有脸控诉?
论起臭不要脸,还得是这个狗男人臭不要脸!
她实在忍无可忍,咬着牙“呸”了一声,随后又觉得不解气,升高了音量骂了一句。
“沈清夜,你个王八蛋给我滚下去!”
话落,只听他于黑暗中吹了一声口哨,随后用染着勾魂情欲的嗓音应了一句。
“行,老婆,都听你的,我这就滚下去。”
短短一句话,他不仅放缓语速,还在说到“老婆”两个字时,刻意拖长了音调。
他这样的操作令明明是带着宠溺语气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就变得暧昧起来。
她听上去总觉得他说的不是“我这就滚下去”,而是“我这就滚过来”。
要是不知道的人听到,只怕会误会接下来是不是会出现什幺限制级画面。
这个狗男人为什幺能进化的这幺骚气蓬勃!!!
就在她于心底吐槽的时候,他已经利索掀开被子摸黑下了床。
黑暗中,先是响起一阵沉稳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后是轻微的开门声。
最终,则是响起一阵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淅淅沥沥的声音清晰回荡在卧室里,好一会儿,窝在被窝里的她才意识到他没关浴室的门。
她在心底骂骂咧咧的同时,将自己翻了个身。
也是直到这一刻,沉重的眼皮再度开始上下打架,很快她又一次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