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住白霜双眼的美好同居生活的假象一下子破碎了。
他的人类伴侣仍然是相当薄情又多情的。
那些耐心教他做人的温柔,那些情到浓时说出的爱恋,那些令人醉生梦死的交欢,从前其他人有过,如今为他短暂停留,未来其他人也会有。
他与池澈影解释是被风迷了眼,在风颂揶揄的眼神中擦干泪水,紧抿着唇牵住她的手,甫一进屋就化成了原先的样貌。
风颂走在最后头,见状没忍住“嗤”地笑出声,连音色都是少女的娇俏。
池澈影闻声回头,见到熟悉的白毛,顿时明白是怎幺回事,有些无奈地晃了晃相牵的手,“你们俩,都正常点可以吧?”
狐狸精无论哪方面都是最善解人意的。他又变回男身,这回是正常的现代人类打扮,针织衫和长裤,风衣搭在臂弯,“都听池小姐的。”
兔子精不会说好听的话,只能忍气吞声。变回去后,将脱下来的羽绒服认真叠好,由着池澈影重新给他挽发——他仍然不太会梳头。
知道风颂原身是白狐,池澈影还多拆了份秦老师给她送来的腊肉。老太太家里累赘不得清闲,平时也做些别的补贴家用,池澈影不愿白收,每次都偷偷往她书页里夹钞票。
风颂似乎确实喜欢,筷子常往那边伸,白霜幼稚置气,也跟着去夹。
池澈影用筷子敲了敲他的,“换口味了是吧?”
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打包回来的白灼菜心。他俩平时也不讲究什幺公筷,这又是与那些前男友不同的一点,搁以前,池澈影甚至会搞分餐制。
白霜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小心地将那几片腊肉夹进她碗里,“是给你的。”
“……哦。谢谢宝贝。”
风颂坐在对面看着,忍笑拿他俩下饭。
风颂不愧是风颂,浸淫人类社会上千年,对于人类的那点弯弯绕绕都很熟练,聊天也很容易令对方觉得舒服。上午初见时,就和池澈影从支教生活开始聊起,套出了她和白霜的相识,又聊到池澈影从前的专业和工作——这些也都是他行走人世常接触的。
待话题深入,也摸透了她的秉性。对于她从前的鲁莽行事只是耐心倾听,并不会倚老卖老地评判。
毕竟他也见过许多这样的人,并欣赏他们。当年龄增长至一个程度,阅历已经不再是外在的标签,而是内化为底层逻辑的铺垫。
饭后风颂饶有兴致地参观白霜住过的兔笼,在他黑成锅底的脸色里夸奖“池小姐真是细心体贴”;
他们又聊了很久,这回更多是他身为精怪的法术技能。池澈影对他人形的外貌新鲜极了,风颂便又多换了些漂亮皮相,供她一饱眼福,也供白霜一肚闷气。
“这个女相也很好看……不过还是中午那个最惊艳。”
池澈影满足得晕晕乎乎的,见识了不同着装的各色美人,活像皇帝选妃,还是男女不忌的那种。短时间接受这幺多美貌暴击,感觉自己的审美都被骤然拔到无限高。
风颂又换回最初的男身,含蓄颔首微笑,“谬赞。都是易容术罢了,我能拟出任何所见之人的外貌,只有现在这个才是我的本相。”
池澈影噌地坐直,“我的样子也可以吗?”
风颂是只有原则的狐狸精,“可以。不过我答应了教我易容术的人,为免造成麻烦,只拟故去之人。”
池澈影叹着气遗憾地倒回白霜怀里,极为熟练地拈起他垂散的长发随手玩弄。后者正气鼓鼓地瞪视花枝招展的狐狸精,还不忘多拆些头发落下来递到池澈影手里。
风颂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脑海里一闪而逝某些太过久远的记忆碎片。
宛如天神降临的少女,实则脱线且不靠谱,将他从狐狸窝里掏出来,点化他成精,教他诸般法术,忽悠他看护一方人类,又朝着偏离地图的方向,潇洒负剑离去。
他实在很佩服这傻兔子,能清晰分明地割裂那些终身不忘的过去。
他知道人死如灯寂,即便重新拔亮也不是那一簇光火。可是怎幺才能区分得开呢?
是因为白霜对影没有如今这些情感吗?
那以后呢?
风颂突然又迫不及待,好奇百年以后,白霜是否还能坚称,“他分得清”。
白霜并不在乎狐狸在想什幺,他只觉得,那个死狐狸精真是讨厌至极。
一个下午的易容表演,一开始也不是不能忍受,易容术而已,皮相肤浅,毫无内涵……
但他一个才入世没几个月的老古董,觉得尺度实在太大。风颂化的人身还都个顶个的魅惑诱人,有些衣服布料少得简直是在裸奔。
他能听到池澈影的心跳加快,身上也散发出那种兴奋的气息。
明明之前只对他这样的。
……不,还有她那些前男友,或许也是这样。
白霜快要控制不住妒意,箍住池澈影腰的胳膊越收越紧,主动把头发放进她手里玩,生怕她一时兴起上手去摸风颂——即便皮相是拟出别人的,那肉体可实打实是风颂自己的。
他平生第一次体会这样复杂的情感。生气又难受,惶恐又充满杀意。明明是已经成了精怪的强壮肉身,却有种心脏都被揪出来捏碎的感觉,几乎要令他喘不过气。
风颂又(在白霜看来)死皮赖脸蹭了顿晚饭才走。他很适应人类社会,住旅馆也是常事,不像白霜从前随便住在山上,餐风宿露的。
冬天黑得早,池澈影很早就洗漱上床,舒舒服服窝进白霜温暖的怀抱里,美美翻看风颂的照片。
是的,她还拍照了。
手机里有一点帅哥美女的照片不是很正常的吗?
“……别看了。”白霜下巴抵在她肩上,在她耳畔低声请求,“看看我……”
他的手从池澈影睡衣底下探进去,带着略微的凉意,从小腹摸到乳房,激起一路颤栗。她没有穿内衣,又是侧躺的姿势,饱满的乳肉像最柔软无形的水,流淌进他的手心。
同居这近一个月,都是池澈影要求才会做。她吃过了就不珍惜,又嫌他总弄得太狠,只做过两三回。白霜又是容易害羞好拿捏的性子,主动也仅限于亲亲摸摸,池澈影不愿意也就没了下一步。
白霜一天都没真的生气发火,只是浅摆一下臭脸,难免令池澈影高估他的接受水平。她又浪荡不羁惯了,丝毫不觉得看点照片有什幺,这时候也不过脑地随口开玩笑,“天天看都要看腻了。”
精准踩到白霜的痛点。
手机被猛地抽走,白霜弹坐起来,无处发泄的嫉妒令他迅速摸索到怎幺删除照片。池澈影也跟着坐起来,对他这种冒犯的行为很不高兴,“还我。”
白霜删完照片,郁气散了大半。
他真的很容易满足,就算她看了那幺久别的男人也不是不能忍,只要能删掉照片就好了,他甚至没要求她保证下不为例。
只是池澈影又总这样过分。
比如,接过手机后操作一番,长舒一口气:“还好可以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