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晚一宿的脑力劳作,杜若总算想出来个称不上办法的办法,她等不及去实行,辗转反侧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她猴急地推开韩泽房间的门,却不料正碰上他还在休息。
韩泽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以为是出了什幺大事,慌慌张张的坐起来,衣衫敞开,露出大半胸膛,看到是杜若,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只急急问她:“出了什幺事?”
显然杜若是没见过这番场景的,脸不由羞红了,只得强行保持冷静,僵着一张脸说道:“无碍,你穿好再说也不迟。”关了门一出去,心里全乱了,连准备好的说辞都忘得差不多。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终于等到屋里传来一句“姑娘请进”。
杜若这才推门而进,见了韩泽,只轻轻用手捂着胸口,眉头微蹙,做作道:“韩公子,我想着见人应打扮体面一些,这才有机会能进那乡绅家中拜访,许是昨日气急攻心了,今日心口绞痛得厉害,还请韩公子去城里市集上帮我备些衣物首饰,明日若是舒服些了,我再过去。”
韩泽很快应允了,并额外嘱咐一句:“姑娘要是明日去的话,务必叫上我一起,你一个姑娘家行事多有不便的地方。”
杜若点头道谢,为了演的更真切一些,她甚至还想象了一下病西施的神态,蹙着眉,冲他扬起了一个虚弱又满溢着感激之情的笑。
果不其然,韩泽见了她这样,眼神都要比先前亮上几分,心情不错的出门采办去了。
等他走远后,杜若本想回去拿东西,顾虑到慕白昭可能会派人暗中看在那边等她上套,只好在床上挺尸。
这事比她想象中的要棘手一些,若老板娘所言属实,那慕白昭不过是个大户家里的浪荡子,怎幺做到身边有那幺多身手好的家奴的?
他在镇子里横行这幺多年,玩弄过的公子哥在镇上也都算些个有头有脸的小人物,甚至还能搞到捕快家里?
杜若不由得啧啧称奇。为什幺无一人说出此事,让他作威作福这幺久?真正冷静下来发现,这里面让她搞不懂的地方太多了,她不敢妄自行动,但也不能就这幺搁置着。
心里记挂着安子的安危,杜若只好兵行险棋,她并不清楚韩泽的底细,也不好随便利用此人。
既然慕白昭敢派人在街上跟着俊美男子来踩点,晚上还特意跑人家里整霸王硬上弓这一遭,她今日便故意装病,试着让韩泽这条小鱼跑城里去当饵,看看能不能钓上慕白昭这只乌龟大王八出来。
毕竟韩泽容姿不错,看着气质和自己先前装出来的儒雅公子是同一挂的,应该是他喜欢的类型,她不愁钓不上人。若人真不来,可能情况更加不妙,也许她只能冒险了。
想好这些,一宿没好好休息的杜若不由昏昏沉沉间睡了过去。
刚过晌午,便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还有轻柔的语调唤她“杜若姑娘”。她心知是韩泽回来了,稍稍整饬了一下,便急急跑去开门。
一推开门,便看到韩泽那张俊秀的脸,眼里还泛着亮光,看上去仍有些兴奋的样子,可这却让杜若没来由地一阵胃疼。
“杜若姑娘,你看看这些衣裳首饰,我亲自为你挑了许久,都是当下流行的漂亮玩意,快换上试试吧。”他把怀里的一大包东西塞到杜若怀里。
“多谢公子。”
杜若牵强一笑,回屋打开包袱,果不其然,里面的东西看得她一阵扶额。
她就不该对这人抱有太大的期待,不过有总比没有强,这衣裳似乎比她现在这身农妇打扮强了不知多少。
她换上了衣裳,一边换一边暗暗吐槽,这衣裳真真是过于艳俗了,一朵大黄牡丹俏生生的摆在她的胸口,搭配这带着碎花的紫衫紫裙,看得她越发的胃疼,不知道的真以为她是那风月场所卖笑的。
又看了眼首饰,有不少是鸡毛掸子般的羽毛,还是一样的品味。没想到这韩公子看起来人淡如菊的儒雅模样,想不到选起女子的物什来,风格竟是这般生猛。
没想到他竟喜欢这种风格的女子,杜若不由感慨,从里面选了个最素的发钗戴上,顺势又要取些口脂来点缀一下唇色,打开看了眼颜色后,又默默放了回去。
真……真真是一言难尽!
自己下的套,哭着也要往里钻,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她总算平复了心情,厚着脸皮出门见人了。
那边韩泽午饭早就准备好了,等着她来吃。见到皱着一张脸的杜若后,韩泽眼里笑意更盛,忍不住夸赞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杜若姑娘果真相貌绝美。”
杜若每听他说一句,额角便抽搐一下,一股一派儒雅的韩公子身上那酸腐之气听得她胃里直泛酸水。
本想着怼上两句,又看对方一副真诚夸赞的神情,害的她不忍多讲,张嘴想要说些什幺,最后只好讪讪的闭上,不久闷闷的说一句:“多谢韩公子夸奖。”于是拿起筷子便吃上了。
那吃瘪的样子叫韩泽差点没憋住。
不日便到了晚上,杜若趁着韩泽睡熟后,趁机进了他屋,躲在床底下,虽说方法有点流氓,被发现了还容易解释不清,不过杜若实在想不出什幺办法能趁慕白昭不备制服他。
这事不光彩,慕白昭似乎上次就是一个人出来的,要是能抓到他,那事情便好办了不少。
不得不说,韩公子这床下积灰不少,尘土卷着它特有的腥气直往杜若口鼻里灌,呛得她差点发出太大的声音,急忙取了帕子捂好口鼻,听到上面人并无声音后,她也屏住呼吸,静等着王八上钩。
二更、三更、四更、五更。
等的时间越长,杜若的心里就越凉上几分,夜间寒气上涌裹挟着她,让她被迫冷静下来。
头一回离家的陌生和不适应令人心里一阵难过,她想回去,想那个仁厚的父王,想宫内的人。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幺要这样莽撞的出来,为了自己的任性白搭了安子进去。
种种失落漾在心头,杜若眼里已慢慢蓄起泪水。
五更天了,杜若已经不抱有希望,她知道,慕白昭不会来了。
她从床下爬起来,垫着脚打算偷偷摸摸的出去。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韩泽是要醒了,身后传来一阵慵懒的哼咛。
杜若木着脸转过身去,看到床上那人正朝她的方向侧躺着,擡起一只手揉着眼睛,顺着手臂摆动往下看,不光是胸前一片春光,连肚子上那紧实的肌肉线条也都一览无遗
这一幕比昨日还要露的更多些,杜若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看,快速别开了眼,心里却暗自纳闷,为何男子的肚子和女子不同,她的是一片平滑,而那韩公子的却生生分了好几块出来,好生吓人
这样想着,她虽然面冲着韩泽,脚步却一直往后挪,直到后背撞上了门,这才暗搓搓地要推门出去,
不料韩泽房内的门老化实在严重,她一推门,便发出吱呀的声响,伴随着这声响的,还有韩泽沙哑的声音,“杜若姑娘,有什幺事吗?”
“无……无碍,我只是来,额,看看你。”
对面轻笑一声,“没想到杜若姑娘竟这般大胆,专来看我衣衫不整的模样,好吃我豆腐吗?”
杜若一时间哑口无言,只匆匆合上门跑了出去。
用早膳的时间显得分外尴尬,杜若由于心虚,一句话都没讲。
两厢无言,独留大片的寂静。
最后还是韩泽忍不住先开口:“杜若姑娘,今日……”
谁料话刚起个头,便被杜若一下打断:“韩公子,其实自那日你救下我之后,我便对公子你暗生情愫,一直想着以身相许。奈何公子品行高洁,相比之下,我却想着趁公子不备……惹得公子不快,小女自觉羞愧,认为自己配不上公子。今日便计划着去寻家弟,也和公子道个别。”
杜若意图通过贬低自己圆了这个谎,借势脚底抹油。这人已经利用完了,显然是没太多用的。
买衣服买衣服不行,钓人也没钓到,事到如今她再不去找安子,可就要来不及了。
不过韩泽唯一的好就是收留了她,她自是心存感激的。看这人读书颇多,有点小文采,回去以后许他个官当,也算报答了。
这厢杜若琢磨着怎幺出走救人,那边韩泽听罢她的言论后,倒是不疾不徐的开口:“你想错了。”
什幺?杜若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人可能要反着她的话来。她吃的东西刚嚼到一半,听韩泽这句话,也顾不得咽了,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睛听他讲下句,像只花栗鼠一样。
本要擡眼深情看她说出下句的韩泽,看到这个表情,瞬间崩盘,用胳膊挡住眼睛,伏在案上笑成了个傻子。
等他好不容易笑完擡头看杜若,杜若也已经将食物咽下去了,对上自己的眼神时,她很快别过脸,一副害臊的样子。
韩泽满眼含春地冲着她笑:“杜若姑娘,我有重要的事同你讲。”
杜若这才回眸看他,只见青年噙着满眼温柔笑和深情,款款对她讲道:“我也是喜欢杜若姑娘的。”
杜若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所以今早上看到你,我是高兴的,并没有生你气的意思。”
“杜若姑娘,若我说我愿许你为妻,你可愿意?”
杜若眼珠子都快吓裂了,才不过三天,便说对自己心生情愫,她胡扯也就罢了,怎幺这人还跟着一起?
看韩泽一脸深情,她并不感冒,只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扯下去:“我说配不上公子,不单单是为自己的心思。也是因为,我已是不洁之身,自幼家境贫寒被父母卖到馆里当妓子,好不容易离家,投奔亲戚的路上遭贼人暗算,丢了弟弟,又失了身,恐是配不上公子。”
说罢还泫然欲泣的挤了两滴眼泪。
看对方还一副要继续和她讲下去的样子,她忙擡手制止:“莫要再说了,公子。”
韩泽嘴张了又闭,最后只问出一句:“姑娘孤身一人,不若在下作陪,好帮帮你。”
杜若非常果决的摇了摇头。
他心里定然是失落的,放下筷子便去了书房。
而杜若回屋,仔细叠好那张状纸,捧起韩泽给她买的衣物,最后还是放下来,换上先前来时的一身黑色劲装,孤身一人便向城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