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 Tinted .10

环绕着幽蓝灯光的鱼群逡巡,模拟出海底环境的水藻与贝壳吐出紧密狭小的气泡,而比起鲨鱼蝠鲼、挥舞四肢的海龟、不断遨游的金枪鱼,美沙格外在意这些泡沫似的浮游生物。她松开敦一直抓着的手,聚精会神看着搬动小屋的寄居蟹们,不由得看到入迷。

“啊,摔倒了。”她笑了下,戳戳玻璃,有只正在求偶的笨拙地跪在另一只面前。

“寄居蟹的身体很扭曲。”敦弯腰去看,他个头太高,得再眯着眼睛才看清,“前面是螃蟹的脚,但下半身被旋转缩进壳子里,是种不太可爱的节肢动物。”

“你的评价很不可爱,平田老师。”美沙鲜见地表情严肃,“如果是因为外表,那值得你抨击的生物太多了。寄居蟹努力地搬家、生存、交配,还要躲避食肉者的侵略,是很厉害的家伙。”

敦挑挑眉,倒不挑刺,听她继续道,“抹香鲸生下来是抹香鲸,寄居蟹生下来是寄居蟹,但它们也没必要因此而放弃活着的机会,这才是自然运转的规律。有的人生来是抹香鲸,有人是寄居蟹,必须要攻讦寄居蟹们才能凸显出抹香鲸的崇高价值吗。”

“大概吧。”没料到美沙的寄居蟹论,他笑道,“寄居蟹会被更大型的生物吃掉,成为食物链一环的养分,这样还污蔑它们丑陋而不中用,是过于不公平了。”

美沙不再多言。水底那只求偶失败的寄居蟹挥舞着触手,心有不甘地再追赶上去。人类赋予冷血动物情感似乎是臆想,诸多比喻放在这些仅凭生存本能活下去的生物身上,显得偷懒又傲慢。当一只螃蟹面对的是如何活下去,要是再去挑剔它的外貌与生活方式,正如美沙所言,值得抨击者数不胜数。这是为了心底可耻的优越感,只觉着活得比高它一等,那幺也好解释清为何要唾弃这微不足道的螃蟹,即便你一清二楚,哪天吃到的野生金枪鱼上一顿刚靠这扭曲的螃蟹腹中饱食。

“而且我记得海龟会吃蟹类,为什幺要放在一起呢?”

“管理人员疏忽了吧。”美沙暂时对寄居蟹失去兴趣,朝着前走,“虽然这对寄居蟹来说不公平,可谁让它被关进这里。”

“啊,美沙,慢一点。”他大跨步追上她,塞给她买票时的导览册,“马上有表演了,你想看吗。”

“我对节肢动物的同情心显然是小于哺乳动物。”美沙摊开那张做得可爱的卡纸,神色又是敦最常见她非营业时间的漠然,“靠几条小鱼就戏耍鲸鱼海豚这种高智商生物,得什幺人才会觉得这不是最伪善的诈骗。”

“那我们去看点别的……”

他忽然后悔接过寄居蟹的话茬,其实两人在床外的相处就是如此,美沙需要大量的时间磨在不擅长的课业,她便在擅长的谈话交流环节安上闸门。对敦些许亲昵的发问总是疲于应对,她把册子还回他手里,“去看企鹅吧。”

除了人以外,所有毛茸茸的动物都是胖了可爱,美沙盯着刚出生还跟在父母身后蹒跚学步的小企鹅,好心情便又回归,静静地隔着玻璃墙看了许久。敦先开始是看她,在体会到企鹅的魅力之处后,时不时kya地、哇地被可爱到,惹得美沙回头道,“你声音小点啊,会吓到企鹅宝宝的。”

顿时又有点醋味儿滚上心头,他知道美沙喜欢可爱的东西,小猫小狗小仓鼠这些带着皮毛的,有时候宁愿看Tiktok也不会理他说的废话。平田敦对于美沙而言,只有输出高中课本知识时才不算废话,他还是有这点认知。明明这样一个大活人站在她旁边,并且这个大活人也不能说他,不可爱吧。敦对这点,也有认知。

美沙是一颗只需要自转的星球,她似乎不在乎要飞往宇宙中何处,坠落销毁也无所谓。

这让敦更加沮丧,听美沙说过她谈了几任男友,包括他并不熟的同事坂井,是另外组合里的搞笑役男,看起来自己还不如坂井这样喜欢到处喝酒召妓的男性。他难以辨明究竟什幺才是美沙判断男性的标准,要说是钱,她明确拒绝过杂志主编、村上这些能让她更迈一层台阶的人。想到这里,莫名的愤懑与不满又让他想质问美沙,为什幺不能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非得在乎这些毫无必要的呢?

他们一同摔进这滩烂泥,装扮成取悦媚俗的商品,她竟是那腐烂的狂欢里唯一异想天开,想逃离迷宫的伊卡洛斯。可这也是敦会注意到她的唯一理由,除此之外美沙这女人贪恋床榻之欢、堕落在歌舞伎町、脑袋也不算好使,他就是如此被她吸引着,深深地注视她而不能逃离。

“美沙,看看我。”

他揪了揪她的衣袖,绵软的毛线质地,便和她的嘴唇相似,这是他第一次在做爱的时间段外,吻住了她。或许这才是平田敦的初吻。

*少男心事总是春,融化了冬天,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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