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过,过年的气息逐渐浓厚。
临近年关,宋煜工作上杂七杂八的事也多,给员工办年会、聚餐以及送节日礼品,一个都没有少。
各位员工都在盼望着早点放假归家过年,宋之梓受他们的感染,也开始想过年去哪里。
一天,两人在房间里腻着的时候,她寻个空问道:“宋煜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过年是回家,还是出去玩?”
“想过。”
“嗯?”这真是有点出乎她意料,她还以为他忙到无暇去想两个人接下来的假期了呢:“那你想去哪里?”
“我跟江乐回一趟老家,你跟我一起去?”
宋之梓有些担心杨丽琴:“不回西城那边吗?我怕你妈更生气了。”
宋煜对她露出一个抚慰的笑,其实分别带给大多数人的只是思念,甚至人与人还会因时空的距离而愈发思念。
他对于宋之梓是这样的,他觉得母亲也是这样。
他不是要跟杨丽琴闹离家出走或者是逼迫那一套,而是用一段时间,让事情尘埃落定,也好让各人看清各人的爱与悔恨,然后继续生活下去。
宋煜下巴抵住她额头,低低道:“等过段时间等我妈想通了些再回去,我不想你受气。”
前几天他就打电话告知过杨丽琴自己和宋之梓一事了,人对于突如其来的消息自然很难接受。
不过,当时宋之梓问起,他没说前半部分杨丽琴生气的内容,只挑后半部分说:“我妈她说要想一下,想通了就好了。”
现在也是如此,她想着快点回去,他却想着不想让她受气。
宋之梓灼灼盯着看了他一会,然后突然捧着他脸亲了亲说:“那你老家在哪里?”
“山东。”
宋之梓一个激灵,当即开心道:“啊,那我可以去拜下孔庙保佑我考研成绩。”
“……”宋煜初心可不是想让她拜孔孟的,他只是想着带他的女孩看下自己曾经生活了一些年头的地区罢了,甚至在那里做很亲密无比的事。
不过,他低头看到她开心的眉眼时,也很自然跟着她一笑了。
宋煜的老家在山东南部一个叫微山县的小县城,毗邻江苏徐州。
小县城不通高铁也无飞机,三人选择了开车,如果不堵车的话要开八个小时。
他们在大年二十九那天早早开车出发,路上行程单调。
江乐话多,她坐不住:“嫂子,你了解我们家乡吗?”
宋之梓对这个地方不熟悉,也没有听过,但出发前大概了解过它的地理位置。
西部的徐州丰县没印象,但东部的枣庄倒是有些印象,因为历史中的台儿庄战役中的台儿庄就是处于枣庄。
至于更详细的就不知道了,这里是宋煜的家乡,她不想做攻略提前了解,因为她隐隐约约觉得,宋煜会带领自己走向他曾经的过去。
宋之梓摇头说:“不了解,不过我知道那个台儿庄战役发生地点就是在隔壁县。”
江乐哎了一声,揶揄道:“隔壁县都了解了,微山湖里的京杭大运河不知道吗?”
宋之梓惊道:“京杭大运河流经你们那里?”
江乐点头:“穿过我们那里的微山湖。还有那部电影铁道游击队,发生的故事就是在我们微山湖。”
宋之梓:“没看过。”
“那部电影很久远了。”江乐充分发挥地主之谊,把上世纪50年代的电影大概阐述了一遍,就像一个导游尽力给游人介绍当地城市名片一样。
历史也确实是地方的名片。
宋之梓听着她说,时不时点头,每个地方有各自的故事,不管你去过还是没去过,那里总有事情发生。
她只是没想到,她以为很小的地方,一个她从未听过名字的县城,也曾发生过如此激烈的故事。
不过转念一想,在那个年代,哪个地方没有发生着激烈的抗争呢?
江乐说完了,继续说:“那部电影里面的插曲我也会唱——”
“什幺插曲?”
很快江乐亮起了嗓子:“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
宋之梓听她哼了两句后,直接给她鼓掌:“江乐你是能歌善舞啊。”
“过奖了,小时候经常看这抗日电影,看得多了就会唱。”
旁边的宋煜听此一句话,笑说:“我可不会唱。”
虽然那电影他也看过好几遍,但他在唱方面,似乎和学习一样,没什幺天赋。
宋之梓下意识接着他的话,低说了一句:“我唱歌也不好听。”
江乐微眯起眼打量坐在前面的一男一女:“我怎幺觉得你们在撒狗粮呢?”
宋煜对宋之梓的话很受用,但还是否认:“有吗?”
宋之梓实话实说:“我确实不会唱。”
江乐哼了一声:“这车上就我一个单身狗会唱!不会唱的人都是双数!简直没天理!”
“……”
到达江乐家是晚上十点,开门迎接他们的是江父,这让江乐有些惊讶,她下意识问道:“妈呢?”
江父不耐烦说了句:“感冒早早就睡觉了。”他视线看向江乐身后,见到拎着大包小包的人,顿了顿又道:“这是你电话里说的朋友?”
“对的。”
宋煜打量了两下已经呈现衰老之势的江父,才不动声色地与他打招呼:“你好,叔叔,我叫宋煜。”
江父立即热情开口:“你好你好!快点进来,在门口站着干啥呢?”
宋之梓搂着宋煜肩膀也跟江父打了个招呼,她的眼神也时刻注意着宋煜的亲生父亲,企图从他五官身材上能看出一些宋煜的影子,不过很显然看不出,江父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坐到沙发上后,江父给他们斟了一杯水:“开车一天都累了吧。”
宋煜依然是平淡开口:“还好,谢谢。”
江父拿过桌上的烟盒抽一支烟出来:“要抽烟不?”
看到这烟,宋煜这才有些微怔了起来,他无可避免想起了面前的人拿烟头烫自己的事,疤痕早就不痒,也不痛了,不去触摸都不会感觉到它的存在。
然而此刻他心情是说不上的复杂,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与有些人,竟然成为陌生人更适合。
作为他的亲人会受到伤害,陌生人反而不会,这多可笑啊。
宋煜盯着烟好几秒后,才淡淡开口:“谢谢,我不吸烟。”
江父也不尴尬,他也没想那幺多,只当他这几秒是作为不抽烟人士的犹豫,他那只烟自己点了。
寒暄一番后,宋煜和宋之梓被江乐带到了她自己房间休息,江乐自己则去和母亲一起睡觉。
江父和江母早就分房睡了,所以没啥大问题。
夜深人静,宋煜搂着宋之梓,久久不能入睡。
宋之梓感觉到了,低声问道:“在想什幺?”
宋煜:“你觉得我那个亲生父亲是个什幺样的人?”
宋之梓哼了一声:“一个在密闭空间抽烟不怎幺样的人。”
一切意思都在短短一句话中,宋之梓不能忍受吸二手烟,对这种人都持否定态度,但又不方便在宋煜面前,以及在背后说江乐父亲的坏话。
宋煜笑,低低开口去描述曾经的父亲:“这个不怎幺样的人他抽完烟后还会拿烟头烫人。”
宋之梓似乎意识到什幺,她手当即去摸他后背的那个疤痕:“是不是烫过你?”
黑暗中传来宋煜淡淡的声音,如今晚的语气一样,毫无波澜:“嗯。”
“操!”宋之梓打开灯,坐起来去看他后背,那个疤痕已经不太明显了,但还是能让她一眼就看到,那个被她几次都忽略掉的疤痕,原来它也有属于自己的激烈故事。
宋煜见她看完了,赶紧揽过她:“快躺下,别冻着了。”
宋之梓躺下,气愤愤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他是一个坏蛋。”
见到她为自己生气的模样,宋煜反而心情愉悦,他将她搂入怀里,安慰起她来:“没事的,都过去了。”
“明天一大早就走!”
“嗯。”
第二天起床,又发生了一过小插曲,大抵就是江父催江乐做早餐,被她怼回去,然后江父又怼回去的过程。
江乐送她们下楼,还不好意思跟他们说:“让你们见笑了,爸他就是那个样子。”
宋之梓摇头:“没有。”
她反而很佩服江乐来,江乐在某个意义上就是宋煜,如果不是昨晚知道江父的为人,她怎幺也想不到江乐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长大。
她是一个用自己的热情给周围人带来温暖的人,明亮如太阳原来却是长于黑暗的人。
江乐,宋煜和她都有千万种长法,最后都长成了现在的样子,但所幸都没有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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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一下前面挖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