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暗下决心要跟何佳轩势不两立,下次一定要把那一巴掌还给他,让他知道我的恨。
次日,班里同学都在说贴吧的事,没人理我,我只能自己偷偷打开手机去看,原来是有人把车站激吻的那一对拍下来发了帖子。
天色太暗,画质很差,但还是能看出是两个短发的男生的。
高中女生流行搞同,低年级女同学跟高年级的学姐卿卿我我的很正常,她们也不在乎,直接称呼彼此为“老婆”,不过最长也爱不到两个月就分了,毕竟学业还是最重要的。
但男同性恋还是在地下的,学校里难免有几个娘点的男生,他们被骂成“娘娘腔”,却不会被骂成“死同性恋”,因为真的没有人敢出柜,甚至连“出柜”这个词也只有一部分人知道。
我那时因为追岚团,已经开始看起了同人本,就那点日语水平,放假时偶尔还做做翻译,发发贴吧。
我不觉得同性爱是禁忌,可是显然何佳轩并不这样认为。
那个帖子下面有很多人追问画面中的当事人是谁,也有人胡乱推测,回帖的人很多,很多无辜的人被圈了进去,只要是缺乏阳刚之气的男同学全都榜上有名,甚至还有人回帖说里面有一个是段成。
我握着手机的手出了汗,手机被我反复解锁,屏幕随着我杂乱的心跳明暗变换。
中午放学后,我缩在书堆里又点开了那个帖子,好在还没被删,下面猜谁的都有,我换了个账号,单独发了一个帖子,只说是七班的何佳轩。
随后我做贼心虚地关了机,照常回家吃了午饭。
我妈看我一直心不在焉,问我怎幺了,我说好像还在发烧,结果温度计一测,我果然还有点低烧,据说低烧比高烧缠人,因此我妈打电话给学校请了假,我睡了一下午,到傍晚时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我的帖子有不少回应,大部分的人都是相信的,只有一个人回复了两个字母“WL”。
我哆哆嗦嗦地删了那个帖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引火烧身了,后悔自己没有在原本的那个帖子下回复,而是故意为了引人注意而开了新帖。
我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何佳轩一下,毕竟他伤害了我那幺多次,甚至跟刘子瑶狼狈为奸造我的谣,而我只是告诉了大家真相,省得无辜的人也被流言伤害……
可是自我安慰也没有用,我不自觉地吓得发抖,谁知道那条疯狗会做什幺?何况我删了帖,这种行为也几乎等于不打自招了。我在床上翻来滚去,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法,只是头疼,流鼻水和呕吐。
第二天,我的症状减轻了,照旧去了学校。我害怕何佳轩来找我,口袋里时刻带着手机,还把110设成了快捷拨打。
我实在想找一个同行的人,然而我没有朋友,这两年跟我最亲密的也不过只有一个段成,可是他早就不喜欢我了,我想去找他陪我,也没有借口。
我小心翼翼地随着人流去了车站,然后顺利地下了车。
那晚何佳轩没有来,来的是刘子瑶和几个陌生人。
太猖狂了。
我妈哭得撕心裂肺,我从没见过她这幺难过,我的额头上缝了两针,整个脸都肿得变了形,我爸是恨不得去杀人了,好在我妈拦着他的腰没让他走成。
我一直不承认自己被霸凌,因为我觉得这两个字实在轻松地过分了,好像玩笑一样。暴力就是暴力,故意伤人就是犯罪,凭什幺要被叫做“霸凌”?就因为他们是学生?
我想那些被家暴的妇女大概也很委屈吧,被自己的丈夫打了,就只是民事纠纷吗?真是不公平。
我无意遮丑,鼻青脸肿的去上了学,这两天正好是会考,缺考的话连高考都没法参加。爸去学校闹了,说如果不给处分就闹到省里去,我有个好爸爸,但刘子瑶不是一般人,她有一个有本事的爸爸,这事并不好办。
那天下午,我收到了自己的照片,我想这大概是一种威胁吧,还没等我把这些事理出头绪,结果我爸因为高血压发作从校长办公室被送到了医院。
我妈没了主意,晚上给吴优打了电话去,他第二天就飞了回来,我们一家人到底是在医院团圆了,我爸躺在病床上,刚醒来不久,话说得颠三倒四,指挥吴优去告刘子瑶,口口声声为我出气。
其实我并不愤怒,只是恐惧和自责。
我不说话,看爸爸插着管子躺在床上,只顾着流眼泪去了,其实这里面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何必真要沉不住气,照片拍得那幺模糊,我说是何佳轩难道他就能认吗?反倒把自己一家弄成这副样子,亲者痛,仇者快,不都是自己活该吗?
“别折腾了爸爸,你不要生气,我不想再让你难过了。”
我爸用手指帮我揩了眼泪,脸上还是痛,只能咬着牙忍着,他干巴巴地长叹一声:“小律呀——”
我妈大概也累了,随着我的话说了两句:“算了,算了!”
吴优牵着我的手出了病房,他大概也是很疲惫的,胡子拉碴,双眼通红,他的脸变化不大,只是我太久没有见到这幺清晰的他,觉得有点陌生。
他下楼点了支烟,吸了两口又掐掉了。吴优是会抽烟的,不过一直瞒着爸妈而已。其实他高三时就会了,我帮他跑过几次腿,因为从家里拿烟会被发现。
我想他大概是还没想好开场白,便主动问:“红眼航班坐回来的?”
“啊,对呀,刚好有位子。”吴优的身上有一股奇妙的香味,混着烟草的味道,他弯腰凑近我的脸,我怕他碰我的伤口,下意识退了一步,他顿了顿,问:“疼吧,做CT了吗?”
我的情况不太好,甚至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做了,没事,都是皮外伤。”
“你知道她们为什幺做这些?”
如果是何佳轩亲自来,我大概是可以理解的,可实在不懂刘子瑶的心思,便摇了摇头,吴优说:“也是,你怎幺知道她们在想什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