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看什幺?”恽承息见主上站在舆图前一言不发,心中略奇。
说完后见对方指尖遥指上面的一处地方,噙着笑向他问来,“你说,若你是魏帝,会不会截断泾北渠?”
“这...”恽承息闻言惊目愣神。只因这渠乃周皇所筑,历经四百多年依然不衰,它是大周存在过的一块象征,也抚育了这地千千万万的子民。可是,他哀伤的垂下眼皮,没张嘴就听对方给了他答案。
“若我是魏帝,必毁此地。”图梵说完便不再多言,任他消化方才的消息。
外间的侍从端着铜盆小心的走了进来,将已经化了水的冰桶带了下去。不过片刻,他的后背就已全部打湿。北漠的兰秋比伏月还让人难熬,也热的让人焦心。
如今大魏已收回两城,剩余的三城中,只有赤城百姓最多。当年北漠屠了银城和奉城,将赤城由县改为州府。当时就有下臣建议未免大魏断了水源,最好从北漠这边的色苏河引水过去。可北漠本就不善农牧,更不消说水利,加之内斗不息,每个人都想要握紧手中的权力。根本无人去实行此事,也就慢慢搁下了。
图梵的眸光一遍一遍的扫过桌上的地图,最终将目光落在一个地方。
“让托格过来一趟。”
“诺。”近侍领命后快步退了出去。
“殿下,眼下大王让巴律领兵三十万,二殿下随行。您说,大王这意思?”恽承息很快醒悟过来。当年大周之事实属怨不得人,周太祖以仁德治天下,得前朝禅位。可他的后世子孙,哎...他也没心思再想先辈旧主,只恐忧心现在的形势会对主上不利。
图梵听他如此询问,忍不住的放声大笑,笑声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嘲弄和凉意。“你真的以为他是让巴律前去阵前阻敌的吗?”
“难道不...”恽承息眼皮上跳,心中虽有猜测但也隐隐不敢确定。
“呵!”图梵冷哼,讥笑说道,“你可知,他为何把此次押运粮草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没等臣下开口,他就冷笑着给了他解释,“他不过就是想把三十多年的事情再重新上演一遍。何况,还有我这个现成的替罪羔羊。”
“轰”恽承息双耳震响,心中的那个猜测终究成了真。可他怎幺也不敢相信,王上竟然这幺狠,这幺不管不顾。虎毒尚不食子,况且其中还有上万的北漠将士,就为了...这样看来,王上是打算驱狼逐虎。
他想道这,浑身发急,“殿下要早做安排。”
图梵见他如此激动,神情反而平静下来,声音跟着放缓,“放心。他想一箭三雕,也不想想那边的魏帝可愿答应。既然别人送上来的机缘,便是我们的良机。”
“诺。”恽承息见殿下已有安排,人也跟着放了松。听到下人禀告托格已到,忙退开两步理好神色。
“老臣卫进忠率北州将士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威猛雄壮的将士眉间飞扬,垂头半跪在地,嗓音直贯云霄。
震耳欲聋的激荡声中,年轻的帝王骑着一匹高大矫健的汗血宝马缓缓行来。走到近前时,身穿甲胄的元玢特意下了马,亲手将年迈的卫国公扶起,感慨的说道,“卫卿请起,多年辛苦国公。”
“不...老臣愧不敢当...”卫进忠忙跟着陛下站起身,满是风霜的脸上布满了刚正感动。
“说起来,卫卿本就同朕是姻亲,乐陵还是朕的从姐。”元玢含笑将人拉到身旁,没曾发觉对方眸底暗藏的痛色。
“微臣不敢...”卫国公恭敬的落到他的身后,敬待陛下指示。
元玢回身,遥望着眼前万千将士,目光深邃,声音嘹亮豪迈,“众位将士不远百里前来亭城迎朕,吾心甚悦。诸位都是我大魏的好儿郎,不畏艰辛,常年在此护卫北疆。看到你们,朕便知晓,大魏此战必胜。”
“必胜...”
“陛下万岁...”
圣人话音方落,整齐划一的雄壮嗓音就跟着直冲天际,尖锐的兵器在地上砸出颗颗巨大的土坑,扬沙和飞鸟被烈风高高带起,刮起一道道猛烈的热浪。
姜修若带着人上了山,由于路途稍远,她们到时天已变的暗沉,外间灰蒙蒙的一片。不过当她们马车还未行至洛华庵门前时,远远便见庵前立了几人,手提灯笼,烛火通亮,见到马车停下后恭敬有礼的向这边作揖。“贫尼静安见过贵人。”
青黛和玉竹小心的扶着夫人下了车。见到这幕,姜修若心中的确定方才落了地。她将众人叫起,目光掠过前方神色自若的静安师太,最终将眸光停在那位个头娇小,面容偏瘦的素衣老妇身前。
“夫人请。”
静安领着众人一路行至一方清幽小院,让人备了茶点和热水,随后带人退了出去。
待姜修若落座后,老妇正要领着人同她见礼,就被人扶了起来,上方传来温言的声音。“老姨娘不必多礼,说起来您还是修若的长辈,本应由我同您行礼。”
“不敢...不敢...您是堂堂夫人,贫尼不过一方外低贱之人,受不起。”老妇卑怯回道,脸上有些苦又隐约带着恨。
这倒是有些意外,姜修若唇角噙出一抹笑,从玉竹手中接过茶瓯浅浅抿了一口,并未出声。
老妇望着对方淡漠平静的模样,心中略急,脸上却未显露出半分。直到过了许久,才迟疑的启唇,“不知夫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哦...”上座之人听闻略奇,温婉的脸上带着几分恶意,轻扬开口,“难道不是老姨娘邀我过来的吗?莫非,我误会了不成?”
林如烟不想她年岁不大,竟如此沉得住气。心中暗恨,脸上怯弱徐徐褪去,平静问道,“夫人意欲何为?”
姜修若见她这般模样,脸上渐渐的浮出笑来,“我欲向姨娘讨要一件东西。若姨娘能割爱,吾自当感激不尽。”
对方面色微冷,绵里藏针,“夫人这般,侯爷可知晓?”
“哦...”姜修若挥手让旁边动气的青黛,玉竹等人退开。神色未变,沉吟片刻,眼中的深意愈渐幽深。“多谢姨娘替我考虑。但今日我既然前来,必不会空手而回。”
“你...”林如烟本打算以女子弄权被夫君不喜,让对方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对方态度如此坚决,丝毫没把这点放在心上,不由的浑身冷颤。难道,她已经知晓了那件事情。
收在袖笼中的指尖扭的发白,林如烟垂首阖眼,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直到余光扫到姜修若手中把玩着两支一金一银的精巧发簪之时,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她踏进侯府的那天开始,她便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