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同李瑶双说话之后,李珩发现,那位王公子实在烦人。
他高高在上,即使是与人相交,也丝毫不会让人有亲近之感,他就像是庙里的大佛,你得把他供起来,他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跪拜。
这样一个人,却在药王谷长住了下来。
即便李珩与这位王公子没什幺交流,她也发自内心地不喜欢这个人。他让李珩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
有的人什幺都不用做,便能得到一切,但是她不能,她就算把左手剑法练到出神入化,她也还是李珩,什幺都没有的李珩。就连她的亲爹,只因她是个女孩,便将药王谷的衣钵传给了旁人。
更何况,她的武功练得再好,也不能敌过千军万马。
李珩抿嘴,皱眉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下。这服药她喝了已有十余日,夜间也没有因此睡得更好些,依旧是噩梦缠身,不得安生。
她寻思,自己不应该继续吃药了,该找个老道看看她是不是魇着了。但是药王谷的千金,生病不吃药,反倒去求神弄鬼,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就在李珩噩梦缠身的这些时日,乐清颜的病症,是越发的重了。
乐清颜的病根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她娘难产,九死一生把她生了下来,所以乐清颜的身子从小就要比旁人弱一些。后来她爹被贬谪,居家搬迁,乐清颜在颠簸中更是落了下病根。
后来安顿下来,乐家人为她广觅良医,后来听到药王谷有一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只是等到乐清颜来的时候,神医早已仙去,只留下一个继子——李长云。
李长云倒是尽心尽力,在他的坚持下,乐清颜的病症终于有了起色。
只是乐清颜这打娘胎带出来的毛病,并不是李长云这个半大小子能够治好的,尤其是最近这半年,乐清颜的病情是越发严重了。
乐清颜在一片忐忑中,等来了王家的公子。
王公子出自琅琊王氏,单名一个猗字,他的父亲官拜大司马,母亲是长公主的幼女,他这样的身份,便是尚公主也是使得的。乐清颜能跟王猗定下婚约,纯粹是祖辈萌荫,王家人欠了她家的恩情。
故而,乐家人是一定要她嫁过去的,哪怕是死,乐清颜也得攀上王家的高枝再死。
李珩对此全然无感,这些世家大族的婚姻都是交易,背后尽是算计。她只记挂着那个烦人的梦,只盼望着那位王公子早些从药王谷离开,她一见着那张脸就分外难受。
幸好王猗住在外边的厢房,跟她没什幺交集,如此方能相安无事。
李珩觉着,自己这处境委实是艰难了些,却没想她只顾着躲那位王公子,却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更烦人的兄长。
近来,李长云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着实是高了些。
他困顿于乐清颜的病痛,这些日子常在内厢翻阅前任谷主留下来的医书,遍寻良方。只是治病良方哪是他说找就找的,他就这幺在内厢南侧的藏书阁住下了。
因为前任谷主的关系,药王谷的内厢只住了一个人,那就是李珩。
李珩每日练剑途中,都会遇着李长云,他当然不会觉得住在胞妹的地方有多过分,他只会觉得整个药王谷都是他的,他是没有地方不能去的。
只是,他的坚持却是没有回报的。
一日李珩练剑回来,见李长云正坐在廊下,不知道想些什幺。
虽然李珩对他偏见颇深,却也不得不承认,李长云是个极为英俊的年轻人,哪怕阴郁苍白,也不能折损这份风姿。
李珩走近了,才发现他喝了酒,脚下散落了一地的酒坛。
此刻李长云的面上显露出几分脆弱来,这是极为罕见的,见李珩擡脚要走,他拉住了李珩的衣角,“真的没法子了吗?”
李珩止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李长云又灌下一口酒,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他最为不喜的妹妹,只顾着倾述心中的苦闷,“乐姑娘的病,越发重了。”
李珩不擅长安慰人,尤其不擅长安慰李长云,“兄长,人各有命。”
牵住李珩衣角的那只手顿了顿,李长云擡起头来,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李珩,好像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他甩开紧攥的布料,“你懂什幺?”
李珩皱眉,极力忍下心中的厌恶感,“我确实是不懂了,兄长您随意吧。”
李珩擡脚就要走,却踩中李长云丢在地上的卷轴。那卷轴颜色有些泛黄,不知他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找出来的,又被他随意丢弃在了地上。
鬼使神差的,李珩打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