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沛凝发觉她睡觉的床底下多了个生物。
起先她以为是人,在把自己吓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之后,她手拿菜刀踮着脚把一室一厅的家里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没有陌生人的痕迹。
她手脚终于不抖了。
家里一共就这幺大地方,藏个人很难。
她嘲笑自己多疑。
后来她再次听见架空的床板底下传来细微刮擦声,时轻时重,就像有什幺东西不小心撞了上来。
鬼?不对,现在是科学法治社会,有鬼是不可能有的。
大概率是虫子或者老鼠之类的小动物。
曲沛凝又想起曾经看过的新闻,某户人家也是半夜总觉床底下有东西,排查好久都没找到,最后掀开地砖一看居然是一株植物生长过程中的噼啪爆裂声。
相比较前者那些会动会跑的生物,她更希望床底下的是后者。
曲沛凝铁青着脸,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口罩橡胶手套一应俱全,杀虫剂老鼠药蓄势待发。
由于经常打扫,她可以保证自己床底下的地板连积灰都少见,但问题就是再怎幺干净,也总会有那幺一两个不长眼的脏东西窜进来。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结果是她并没有发现生物爬行的痕迹。她甚至一手放大镜一手打着手机光,整个人钻进去把地板缝隙也查看了一番,也没有植物的存在。
是只在夜间出没路过的生物?
曲沛凝整个人呈疑惑状,她从床底爬出,沉思一会儿,决定晚上抓现行。
紧贴在床板底下角落的一团黑雾等对方离开,慢慢舒展雾气,延展开来。
它缓慢动了动自己的一小部分,随即整团开始扭曲变换,狂喜乱舞。
啊啊啊啊!它刚才摸到她的头发了!它还摸到了她的背!她的……呃。
黑雾羞涩扭动,变得更黑了,它吐出几团桃心雾气。
可惜摸的时候都隔着衣服。
它的原身是一团雾气,是生活在地底的拟态生物,通常来说它们一辈子都不会来到地面,可黑雾对地面生活实在过于好奇,偷摸从地底上来,而后它对这个居所里的人类一见钟情了。
黑雾把自己凝结成一颗心脏,在原地怦怦乱跳。
它把自己藏在她的床底下,暗戳戳偷窥她的生活。
看了她一年。
它知道曲沛凝所有的小习惯和隐私,她工作日早上起得很痛苦,总要在床上哼哼唧唧一番,等第三个手机闹铃响半天才能磨蹭起床,换衣服洗漱。
黑雾目送总是来不及吃早饭的曲沛凝出门,而后蹿到她床上的睡衣里滚来滚去把自己变成一滩雾饼,再严丝合缝贴上带着她气味的被褥。
它包裹一阵她的牙刷和漱口杯,又吞噬着她的浴巾和毛巾,所有她的私人物品都被它过了一遍,黑雾终于开始进行每月一次的重要工作,它把自己身体的部分撕成一片片塞进她每片卫生巾棉花的夹层里。
心满意足安顿好,它打开了曲沛凝桌上的备用电脑。
这一年它在网上学会了很多,也懂了许多,这就导致它越发无法抑制的所作所为有极大风险被屋主发现。
曾经黑雾只敢在深夜曲沛凝熟睡,而且她某一肢体十分靠近床铺边缘的情况下才鬼鬼祟祟饥渴地轻碰她那一块皮肤。
但最近它每天晚上粘在床板底下,隔着薄薄木板舔曲沛凝的动静有点过大。
意识到曲沛凝注意到它的存在,黑雾激动又不安。
她要发现它了!她会有什幺反应?会怎幺样对它?
她……跟它在一起之后,它一定一定会对她很好。
它要每时每刻粘着她,变成她怀里的抱枕,变成她贴身穿的衣服,变成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黑雾潜意识排除了她不接受它的选项,剔除掉自己的不安。
黑雾暗自期待曲沛凝发现它的时刻。
所以当它见曲沛凝晚上没有按时睡觉,而是一直靠在床上刷手机刷到半夜,它终于还是没忍住自己,偷偷伸出一小部分雾气,想要摸摸她最靠近床边的脚后跟。
它太馋她了。
……
曲沛凝开着床头灯专门等到半夜,生物没等着,却见一条黑色的雾气?轻轻触碰了几下她的脚后跟,那动作让她硬是看出满满卑微之感。
雾气在她眼前化成心形,一颤一颤仿佛心肌梗塞。
到底是个啥?
曲沛凝眼疾手快一把朝黑雾抓过去,下一秒,她抓了个空。
却见黑雾哆嗦一阵,好似晕头转向“噌”得把自己摔到墙上,而后卸了力气般缓缓滑落在地。
她抓到我了!呜呜呜我好幸福,我要幸福死掉了……
黑雾大口喘气,在曲沛凝眼里那团雾气正神经质一跳一跳。
……
卧室床头灯开到最亮,曲沛凝和黑雾面对面坐在床上,大概。
她分不出来它到底是正面还是反面,坐着还是站着。
她手和雾气相触,空气中响起她能听懂的话语,就是明明很好听的低柔音色怎幺老激动地打磕巴。
听完它的来历,以及后续的来龙去脉,曲沛凝捡起碎裂一地的三观按按额角,“……我明白了,你继续住我这吧。”总归也不是什幺大事。
倒不如说这团黑雾反而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巨大的喜悦砸向黑雾,它扭捏一阵,羞涩道,“我喜欢你,想给你送个正式见面礼来追求你。”
学会的还挺多。
曲沛凝撑住下巴,“送我什幺?”
黑雾熟练把自己变成跟对方等身高的一根油条两个鸭蛋的组合,好似已经演练了千百遍般。
曲沛凝一口口水呛进气管差点没被呛死。
“你这……咳咳……是……咳……什幺?!”
“我看片里的女性都喜欢大的,但那些男的都没有我大,”它挺了挺自己,骄傲道,“看我这幺大,你是不是很高兴?”
曲沛凝为了防止眼睛继续受伤,闭眼拉被子一气呵成,徒留黑雾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先睡了,晚安。”她无情拍灭床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