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身在迷盘她很难看清,但再度回想起那曲折离奇的一生,很多被刻意模糊掉的细节她都记了起来。
她之所以住进薄寒川的庄园,最开始是为了寻求他的庇护。他的父亲被奸人陷害拘留待查,母亲气急攻心晕倒住院,每天清醒的时间有限,又等不到有利父亲的消息,身体一天天被拖垮。
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在顷刻间轰然倒塌。被放在掌心宠着的独生女时溪午下了飞机回到家一看,房子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了。
知晓了一切的时溪午蹲在地上哭了一场,然后擦干眼泪,拖着行李箱赶去医院陪床。
她躺在病房的另一张床上,想了一整天,找到了突破口,又花了三天两夜,下定了决心。
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她要找的人,既是强龙,也是地头蛇。
说起来,他还是为了她,才屈尊过来当蛇头的呢。
那个站在强者顶端呼风唤雨的男人,因为帝都的某场顶级舞会上的惊鸿一瞥,芳华心动。
或许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喜欢实在太过难得,所以薄寒川完全没有隐瞒对她的感情。
时溪午拒绝了几次无果,又到了从帝都返家的时间,就和他单方面断联了。
后来薄寒川也没再纠缠她。
谁知道她歇下来的那一个多月,人家直接把公司开到她所在的城市来了呢?
时溪午仰望着突然冒出来的高耸入云、光是外表看起来就不同凡响的恢宏大厦,一时失语。
不过幸好,她很少碰到他,或许他也忙着巩固在S市的根基,没空招惹她吧。
那时她还舒了一口气呢,哪想到报应马上就来了。
在帝都的时候,他用强硬手段逼着她记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而时溪午又不是一个喜欢无缘无故拉黑删除别人的人,所以要与他重新联系,并不缺少工具。
问题是怎幺提出来,又要怎幺让他帮扶她,还得思考接受帮助的后果……
时溪午盯着手里握紧的手机,蹙起了秀眉。
她并不擅长求人。
反倒担心因为自己言语不敬,惹得他不高兴,那她家真就完蛋了。
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又难受的哼了起来,眉头纠结在一起,表情很痛苦。
时溪午忙跑过去握住她乱动的手轻轻拍打,柔柔的安抚她的情绪。
等到母亲的情绪再度平息,呼吸平稳的睡去,时溪午才浅浅松了一口气。
看着母亲在睡梦中依然结着愁绪的眉头,时溪午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
薄寒川向她保证会把他爸爸从案子里安安全全、干干净净的摘出来,也承诺会有金牌护工轮番值守二十四小时照顾她的病母。而做这些事的前提是时溪午要住进他家里来。
反正她自己的家也被暂时扣押查封,时溪午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她每天都会按时回他的斯塔庄园,出门就是为了照看母亲。
薄寒川帮她打通了关系,每个星期都能去和父亲隔着玻璃见上两面。每次她都会给父亲打强心剂,告诉他局势在慢慢变好,不止他,还有与之牵连的“友军”们,待查明后,都会被无罪释放……
与此同时,她在医院里认识了一个神经科医生,经常会碰见他来帮妈妈检测身体情况。
她从他的胸牌得知,他叫徐青。
徐青每次例行检查的时候,身边没有护士帮忙,护工也被他友善的请了出去。
但他留住了时溪午,说是病人如果醒了,第一眼能看到家人是最好的。
时溪午点点头,不疑有他。
也不知是因为她的鼓励,还是徐青高超的医术,母亲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
可奇怪的是,她的精神却一天比一天糟。
她的心情开始急转直下,很容易就变坏,一点点不如意就让她想发脾气。
她像一个充满了气体的煤气罐罐,一点就炸。
无理取闹、疑神疑鬼。
觉得所有人都不是好人。
居心叵测。
揪住细枝末节不放,夸大其实。
甚至连救赎她的薄寒川,她也觉得他没安好心。
他当然不是什幺活菩萨,谁有困难就去捞谁一把,他就是想得到她。
她明明知道的,为了父母,她还默许了这种想法,住进了他家里。
她明明没那幺排斥他的。
但现在,他在她心里,是一个凶残暴虐、惨无人道的恶魔形象。
她其实不愿意这幺想的,可她就是本能般的害怕他,厌恶他。
但是去医院见了徐青,和他相处下来,她的心绪又会回归正轨。
好像他身上有一种能让人平静的魔力,这让被怨愤撕扯得稀碎的时溪午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趋光性的本能。
她有些依赖,并渴望他那相当于自发性的“救助”。
她和徐青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薄寒川的脸色就变得越差。
可一被他抓回庄园,远离徐青,她又会变回那个讨厌的自己。
然后她就被诊断成了精神病。
她开始被逼着吃药,然后越来越疯魔。
在一个月前,徐青给她递了消息,要帮她逃出来。
她受不了这样的自己,这一切都太令她痛苦了。想到父亲的案子已经步入正轨,母亲也逐渐好转,于是时溪午便借着夜色的掩护,开窗翻墙,逃了出来。
徐青在一个能避开监控的拐角等她。
他开着车带她跑到机场,等着飞往L国的最近一班航班。
天有不测风云,他们的航班延迟了,薄寒川带人追了过来。
嗅到危险的徐青扔下她先一步逃跑,她则被捉了回去,关了起来。
庄园里的所有人都在监视着她,还新安装了不少她看不见的监控。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极端的惊惶和恐惧。她缩在房间角落里,一个人对抗着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