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牢内阴冷昏暗,烛光摇曳,在岩壁上映出绰绰人影。
彷如熟悉的又陌生场景。
阿欢扶着墙的五指按得愈紧,头脑晕眩,视野却愈发清晰。
她看见少年倚着岩壁,被囚禁在此不知多少时日,一身狼藉血污,仍低垂着头,忽而弯了弯眉眼:“你来见我了。”
他没有喊姐姐。
可是阿欢知道,她偏偏就是知道。
他所会在意的,从来只有她一人。
最后一道桎梏解除,记忆拨云见日,露出鲜血淋漓的本象——是在幼年,她将冰棱刺入心脏,以为自己必死之后。
她本认为自己会就此消散,和雪团子一样,成为这片冰雪的一部分。
可是阿欢醒来了,醒在阿乐怀中,就醒在过去她们相依偎着取暖的地方。
小小的少年满身是血,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双唇震颤,从喉咙间挤出破碎痛苦的音节,“不要……”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根本语不成声,只知啜泣着哀求。
淌出的泪珠挂在睫羽上,变成细碎冰渣。
阿欢怔怔望着冰雕的屋顶,那上面隐约映着两人的倒影,心中只剩茫然,“我为什幺,没有死?”
“不要死、不要……”阿乐哭得喘不过气,双手被鲜血染得艳红,连心口和衣襟也是,却只顾哽咽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疼了……”
阿欢想从他怀中睁开。
却被双手捧起脸颊。
黏糊糊的血液沾满脸侧和脖颈,粘稠腥甜,仿如纠缠的诅咒。
一个苦涩的、冰冷的吻落在她唇上。
那是像雪花一样冰凉的触碰,可那一瞬间,阿欢感受到的,却是灼烧一般的热度。
热源顺着喉咙向下,流过周身,直至汇入她的胸腔,突兀地跳动起来。
砰、砰、砰。
那一日之后,她失去了自己的痛觉。
而此刻,与记忆一同涌现的痛楚终于消散。
阿欢面色仍是苍白,墨色在她眼底沉淀,她松开扶着岩壁的手,径直走上前,垂眸看着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慢慢问:“你给了我,什幺?”
耳畔是与那时同样的,敲击心室的声音。
少年擡头看着她,双眸温软似琥珀凝光,唇角勾起,朝她弯眉而笑:“姐姐不是猜到了幺?”
阿欢神色怔怔,手抚上自己心口。
热源在她掌心下跳动,一声又一声,总也不肯停歇,纷乱困扰着她。
与这个人有关的一切,她都不想要。
空气中灵力剧烈波动。
鸦青色的匕首在她手中显现,煞气极凶,仿似自血海战场诞生,正破开空间而来。
刃尖顷刻刺破了肌肤。
贺兰神色剧变,威压骤起,少女手中的利刃立时碎成无数细碎的灵光。
“你又这样!”他几步上前捉住阿欢的手,怒上眉梢,气得太阳穴都在发疼,“你明明答应过师尊不伤害自己了!”
“不是,我的。”阿欢瞄了他一眼,很小声但坚定地反驳,“不算自己。”
那只攥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似是放弃了与她讲道理,凤目一瞪,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若有气,干嘛不揍这狗东西……
少年竟也轻轻“嗯”了声。
他被捆仙绳束着,还艰难往她这处挪,音色极低:“姐姐心中有气,尽可以撒在我身上。”
阿欢抿了抿唇,挣开贺兰拉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阿乐默了会儿,没听到回应,于是挣扎着,用脸轻轻蹭她裤腿,勉笑:“可这颗心,是我献给姐姐的……”
温度透过布料传了过来。
阿欢低头看他,眼眸浓黑,睫羽轻颤如尾蝶,“是你,非要给。”
阿乐将脸贴在她鞋面,声音放得很轻,像呢喃一个珍重的承诺:“我们只有彼此了,阿乐自然心甘情愿……”
他却忽然有些怔忪,喃喃重复几声,眸中渐渐染上迷惘。
阿欢默不作声,扯了扯贺兰衣袖,扒着他肩膀奋力蹬了几下,熟练地爬到他背上挂着,和阿乐拉开安全距离。
修长的手托住了她双腿,恰好是贴近内侧的位置,有点痒。
阿欢瑟缩了一下,双腿夹紧对方腰身,带着明显的困扰,将被血溅上的鞋面晃了晃,“脏,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