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纪芜觉得有些疲惫,这次与九氐部族达成的协议她花了很多心力和时间,如今尘埃落定,她也是时候回一趟京城见见穆闻棠了。
何况……纪芜想到几日前收到穆闻棠的来信,言道如今皇帝越发病重,朝中形势多有不稳,如今的太子殿下对奉昌旧臣表露出了同情,不免便有奉昌旧臣动了心思,几番走动,为何连她一个商人都能知晓这些,皆因老皇帝病中怒极,城中在短短两月间戒严了两次,锦衣卫也大举出动,甚至影响了百姓生活。
纪芜算算时日,心中明白老皇帝时日无多了,只要太子登基,奉昌旧臣便平反在即,她虽然从京城脱身,可是纪家人还在浣衣局中,她无法做到真正的不闻不问。
至于崔翮,纪芜一向是不想听他的消息的,她的历史也没有好到能记得他的结局,但是风水轮流转,即便当日他如何权势逼人,强取豪夺,只要皇帝一死,他必然威势大不如前。
打定主意,纪芜便决定回去。
唤了余青进来,他禀告已经打发了适才那人离开,如今纪芜身边的人皆是精锐,只是有些武艺的游侠路人余青并不放在眼里。
“余青,我打算回京一趟。”
听到她这幺说,余青倒茶的手顿了顿,却还是道:“我跟着东家。”
纪芜知道他不喜欢中原,不喜欢汉人,更不喜欢京城,劝他不用勉强,余青却很执着,一对冷冰冰青灰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如今是良民身份,跟着东家入京,也会收敛,不给您惹麻烦。”
他素来固执,纪芜也扭不过他,便由得他去了。
这幺几年来,知道她是女子的,也只余青一人。丝路上环境恶劣,没有丫鬟能够适应,余青本就比旁人机敏些,一次意外,就如她看破穆闻棠身份一般,他也看破了,只是他并未对此有什幺异样的表示,他言道,纪芜是他的救命恩人,无论男女,他都会一辈子跟着她报恩。
几年相处,若说余青对自己的心思,纪芜自然有所察觉,可是她从前就是个事业上疯起来爱情靠边站的女强人,如今到了古代又经历崔翮之事,早对男女之事没了兴趣,而余青也因为主仆身份、胡汉相隔,未曾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她便不曾拆穿。
死里逃生的患难之情,危机困顿中的守望相助,人与人之间,即便没有情,尚且还有义,他们二人之间,远比爱人之间更加信重。
回京之前,纪芜决定回到武威城休憩,一旦回京,大约半年无法经营这些关外的生意,她自然需要时间整顿。
好不容易到了城里,不用整天面对风沙,余青手下那批莽汉便忍不住了,迫不及待一个个进了妓馆乐坊找乐子,这里既有中原汉女,也有不少胡女,容色甚是姝丽,因此哪怕只是边境小城,寻欢作乐的人却也不在少数。
纪芜不过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就听手下伙计来报,手下在妓馆生事,请她出面,余青被她派去亲自督办一批要带去京城的珍贵香料因此不在身边,纪芜闻言皱眉:“这次又是哪个?”
自己底下那些人因为胡女相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伙计摸摸鼻子:“是张老二。”
这张老二貌如张飞,有一把子力气,活了三十来岁,就是在女色一道上过不去。
匆匆赶到妓馆,老鸨正拍腿瞪眼地坐在地上哭,见了纪芜,就上来哭诉:“顾爷,咱们小本经营,可经不得各位爷闹啊,瞧瞧这,砸了老身多少酒坛子啊……”
纪芜听得头疼:“别哭了,若真是张老二的错,我自然赔你所有损失。他人呢?”
张老二尚未醒酒,歪在一边廊柱上半梦半醒地打呼,纪芜被引了过去,见状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将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踹了个仰倒。
张老二大惊,正想爬起来骂人,见对面冷着一张秀脸的纪芜正一脸不善盯着他,当下打了个颤儿,要说前几年自己还暗地里嘲笑东家是个小白脸,这两年下来,如今心底里早就对着瞧来弱不禁风的年轻人充满了敬畏:“东、东家……我、我多了酒,又犯浑了。”
纪芜冷笑:“你也知道你犯浑?回来不过一天就敢闹事,你打的那京城客商还躺着等大夫呢,被你一拳下去,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待如何?”
张老二私下嘀咕,“还不是因为他是个弱鸡……”
他一早被尿憋醒了起来撒尿,却见自己的相好花枝被个脸生的汉人抱在怀里,两人咂嘴摸屁股的,光天化日就要脱裤子干事,他哪里忍得了,虽然知道婊子无情,这花枝是个胡人,素来风骚浪荡,但是当着他的面和这个弱鸡乱搞,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当下就冲上去一顿老拳伺候。
他长年在边塞混,这辈子就没进过中原,哪里知道这中原男人弱鸡成这样,不过两拳头下去就鼻血横飞不醒人事了,不过这人虽弱,手下倒是有几个会武艺的仆役,见状自然动气手来,张老二一声吆喝,昨夜里一起风流的兄弟们就提上裤子来替他打架了,一时便闹得收不了场。
纪芜只消打量一眼那倒霉蛋的穿着打扮,就知此人有些来头,见张老二这几个混账惹了事还不知悔改,气得咬牙:“你若再改不了这臭毛病,今后还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