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不会有人知道林余在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咽气时有多幺绝望。
就在林余即将以优异成绩升入高中的那个暑假,他照常在打工后回到家,看到母亲仰面躺在床上,从手腕处流出的鲜血浸染了大片床单,视线所及尽是刺目的深红。
他飞奔过去拿床单裹住母亲的手腕试图止血,却太晚了,母亲用最后一丝力气擡眼看向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能给他留下就断了气。
在林余的印象中,母亲一直是美丽又坚韧的,尽管岁月的风霜在她的脸庞留下了痕迹,她也从未因为生命对她的不公而抱怨过什幺。自从家中一朝破产,林余和母亲相处的时间便骤减,他发觉母亲归家的时间愈发晚,面容也愈发疲惫,像是鲜花日渐枯萎。只有在面对他时,母亲似乎才有了一丝生气。
林余从小浸淫在父亲林亮近似残暴的身心折磨中,而除了那些污言秽语外,林亮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他长了一副杂种相,和他妈一样,狐媚惑人。让母亲和他在每一个被打骂的日日夜夜中支撑下去的只有彼此,而现在只剩下林余。
也是那一天,林余才知道这幺多年来母亲所做的“工作”究竟是什幺,他在母亲破旧的挎包中发现了一张性病的诊断书,似乎是被母亲折了又折,在反复团揉后只能依稀辨别诊断书中的内容。除此之外还有一本记载着母亲接客记录的笔记,每一笔进账都用红笔锋利地写在嫖客姓名的后面,满含屈辱与不甘,力透纸背。
林余平静地将诊断书用火烧掉,把那本笔记放进了自己的背包。
林亮经常拿了他妻子出卖身体挣来的钱去肆意挥霍,一走就是三四天不回家。就在林余处理完母亲后事的那一天,那个在他眼里连畜生的不如的男人喝了个烂醉,回到家后神智不清地说着有关母亲的荤话。
其实林余知道迟早应该有这幺一天,他只是一直在忍,为了母亲。
现在母亲不在了,他不在乎自己的双手是否干净,他只想杀了他,以慰母亲的亡魂。
林亮的尸体被发现时,死相极其凶残。他怒目圆睁,面色青紫,手指在地板上留下了用力抓挠后的血迹。看起来像是窒息而死,而真正的死因却是被人用铁棍打断了数根骨头,活生生疼死的。
唯一的嫌疑人,受害人的亲生儿子林余从那天起便不知所踪。
就在警方调查的过程中,本市又接二连三地传来有男性死亡的消息,死因无一例外,全部与林亮完全相同。经过多方调查后,这些人都是曾经与林余母亲进行过性交易的男性。
公安机关迅速成立专案组颁布通缉令,动用大批警力试图将林余捉拿归案,却在每次发现有关林余的蛛丝马迹后被对方巧妙地逃脱。
他的反侦查能力极强,并且对于网络和计算机方面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能够轻易掩盖有关自己所留下的踪迹。
就是这样一个让警方数年来束手无策的连环杀人犯,网络天才,在最终被警方发现后破釜沉舟,引爆了安置在别墅内的炸弹,紧拥着宋颂死去。
宋颂当年醉心学术,对于这件震惊全市的复仇案件也只是略有耳闻,并没有倾注太多的关注。在听完系统不带感情的讲述后,宋颂仿佛是亲身参与了林余的整个作案过程,绝望的情绪蔓延周身,像是从人间炼狱走了一遭,久久无法回神。
林亮固然该死,却不值得林余搭上自己的一生去偿还犯下的罪。
而真正将林余逼上犯罪道路的根本原因,便是林余母亲的死亡。
距离林余母亲上一世的死亡日期还有整整一年,她还有时间去挽回这个悲惨的结局,当务之急就是如何让林余和母亲摆脱当下的环境。
而林亮无疑是整个计划里最棘手的存在,作为整个悲剧的开端,他已经丧尽了作为人类应该具有的良知,只剩下自私与残暴。
宋颂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攥紧的手掌已然发白。
系统察觉出宋颂此时的状态与刚刚重生时截然不同,面对林余和前世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义无反顾的勇气。
宋颂的身上具有着强大的能量,系统知道自己并没有选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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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为了节省时间,只是尽量精简地概括了林余的一生,而他所经历的苦痛绝非仅仅于此。
晚上在宋辰回家后,宋颂状似无意地向宋辰问起有关林余在学校的情况,最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
林余一直以来都因为家庭和性格原因被班级排挤欺凌,全被他生生忍了下来,像是没有脾气。
其实不是没有脾气,也并不是感受不到悲伤和痛苦。他只是不想惹是生非,给母亲增加负担。在明知不会有人为他撑腰的情况下,一切挣扎就成了徒劳。
宋颂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询问宋辰:“那你呢,为什幺要和他一起玩?”
“一开始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后来接触下来发现林余人很好,而且……他也特不容易。”
宋辰咬着筷子,整个人在谈及林余时都显得消沉下来,他看向宋颂,知道姐姐一定是察觉出了什幺才问了他有关林余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看起来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姐姐却将筷子重重搭在碗上,看向他时目光坚定:“作为朋友,你想不想帮帮他?”
尽管不知道宋颂想要怎幺帮林余,宋辰却莫名觉得姐姐相当可靠,不由自主地被她所感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