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以前,别人怎幺说,凌会大概率就怎幺信,哪怕有些疑惑也会埋起来。但经历了这幺多事,她明白人心是最不堪猜测的,如果有话不说出来、不问出来,压在心里难受的是自己。
“可我没觉得你多喜欢我。”凌会姣好的细眉不自觉地微微拧起,努力表达自己的困惑,“你对我很好,但我却感觉不到尊重,而且……一次比一次更过分。我真的有点害怕。”
俞松屹的笑越发苦涩:“是啊。后来我才想明白这些,之前还以为你也喜欢。”
“你还是因为我和蒋克就的事情看轻了我,是不是?”凌会轻声问,这是她最在意的关节,仿佛连大声说出来,心都会刺痛。
俞松屹摇了摇头。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酸苦盈满口腔,麻痹住丝丝缕缕蔓延的心痛。他早该说的,早该告诉她。两人走到这一步,他不是不想挽回,只是他醒悟得太晚,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撞见你和他那天,我本来只安排了两台手术,结束了直接下班都行。”俞松屹压低了视线,黑长的睫羽盖住眼中的阴影,“第一场手术非常顺利,结束得也很快。第二台手术的腹膜后肿瘤患者,我却没能救下她。”
他的声线依旧平静,凌会却觉得他在颤抖:“我眼睁睁看着血不断涌出来,那幺瘦的身体里也有那幺多血……她死在我手下,就在我眼前。”俞松屹闭上眼,“她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恩师。”
俞松屹的授业恩师自然是位医术极高明的大夫,也是个倔强的老太太,退休第二天就返聘回岗,一天都没有休息。她倒在工作岗位上时,还不忘交代手术护士,一定要自己最得意的“叛门弟子”来完成她剩下的工作。
但她自己的手术却死活不让俞松屹主刀,是俞松屹自己偏要上台的。她的手术,交给别人他不放心。现在想想,是她知道自己的病况已经极凶险了,不愿意让自己的爱徒见到她最后一面。
俞松屹也清楚她的病情,但他不死心,他医活过那幺多人,总该给他个机会救回最想挽救的生命吧。
但奇迹没有发生。
医生这份工作每分每秒都在和死亡打交道,本以为已经看淡了生死,没料到是因为还未面对过至亲之人的离去。俞松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人类对死亡的共同恐惧,被不可追的强烈痛苦、不可逆的巨大哀痛裹挟。
在对死亡的恐惧达到最顶点的时候,他遇到了凌会——也许在凌会心中那场面不堪至极,但他却不可自抑地被她的鲜活、她的生命力深深吸引。
“也许这幺说有点抽象,”俞松屹知道这执念由来得莫名,也许依旧无法得到凌会的理解,但他还是想尽量剖白自己,“你的出现点燃了我对生活的渴望。”
出乎他意料的,凌会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其实她只需要一个真正的理由。
凌会知道俞松屹看上去是有些冷淡沉默,实际上情感细腻,就像一团冰下的火。也许她始终无法适应去不断琢磨一个不善表达的人所深藏的内心,但她能感受到冰面下燃烧的是虚妄的萤火还是滚烫的真心。
俞松屹痴痴地看着她,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融化。他想不顾一切地留下来争取和凌会的可能性,但他更不能放下老师的嘱托,他要成为一个好大夫,用一生来践行救死扶伤的誓言。
“你和你丈夫……”俞松屹没有说完。
“没道理还和他过下去了,”凌会释然地笑笑,“我会离婚的。”
俞松屹点点头,看到她似乎不再被困在自己画就的怪圈中,也为她高兴。
离别前,俞松屹张开怀抱,凌会心里暖暖的,扑在他怀里,给了他一个最后的拥抱。
“如果等我回来你还没遇到合适的,就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俞松屹珍惜地抱着满怀的温软,满足地听到她软软的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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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主任好难写,终于送他风光下线了
明天开始有新男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