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藤总觉得身体上还残留着他人的气味,淡淡的紫罗兰香气,是那位生徒会长所使用的香波味道吗?她不得而知,唯一所能确定的,就是这股气味确实不属于自己。
百无聊赖的听完了下午的课,最后一节现代文的课程结束后,新藤一路紧跟着生徒会长的步伐。她的身材纤瘦,身姿笔挺,走起路来就像是翩飞的蝴蝶一样的优雅轻盈,垂直的黑发因为身体的移动轻微晃动,走在后方的新藤,闻到了跟自己衣物上不合的同一种香气。盯着那个背影,新藤像是为了向前面的那个人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刻意将鞋子重重地踩在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生徒会长没有停下脚步,微微偏头打量了一眼新藤,似乎无意教训她不符合校规的粗鲁行为。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生徒会,生徒会长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将新藤的手机跟耳机一起递还给了她。“请收好你的东西,”就像是机器人一样毫无起伏的声线。“从明天起请认真遵守校规....还有...”
新藤没好气地将手机跟耳机放进校服口袋中,“不会有明天了!”她粗暴地打断了生徒会长接下来的话,扭头就出了生徒室的门,这个鬼地方,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一步两步,新藤踩着台阶默默数着。
一共十一层台阶,而这段台阶的下面一段台阶是六层。
今天没有去板场练习,而是选择了离家不远处的公园台阶。新藤将自己的背包还有校服外套脱下。她一边打量着场地,一边卷着衬衫袖管。裤子有点长,她蹲下身子将它折了两段。
练习动作的时候,往往只有三个感受。
起跳后预感到失败、放松身体、疼意占据感官。
新藤踩着滑板临近第一层台阶时,她做出豚跳动作带动滑板一起跳了起来,然后不出意外地摔倒在地上,一次又一次,摔倒就又再度爬起,不厌其烦的练习着。
练了有十几次。
好疼,身体从高处摔下,碰撞在坚硬的石砖上。新藤痛到紧锁眉头,整张脸皱成一团。心里想着太可惜了,因为最后的几次,她第一段台阶的空中前脚尖踢板垂直旋转360的动作就快成功了。但今天已经不能继续练下去了,不然身体产生的青紫,就会让妈妈发现自己在做这种危险的动作。
总之,今天的练习先结束。她整理身上的衣物,拎起包,忍着身体的疼痛往新家的方向走去。“我回来了。”拧开公寓的门,家中整齐明亮,看样子妈妈今天在家里,已经将她们所有行礼都收拾完善了。
“啊啦,优ちゃん,怎幺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只见到新藤一个人的妈妈似乎有点惊讶,甚至还伸长了脖子向她的身后投去探寻的目光。
新藤疑惑的‘诶’了一声,“除了我,还有谁吗?”难道是妈妈再婚的对象?“是爸爸吗?”代表父亲的这个名词艰涩地从新藤的口齿间溢出,陌生又遥远的词汇,还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用到。
“不是哟,是你爸爸的女儿,你们同一个学校,怎幺没有一起回来呢?”妈妈一边在厨房准备着料理,一边发出疑问。
扔下背包,换上室内拖鞋,新藤几步走到母亲身边,皱眉询问道:“妈妈,你是不是又忘记告诉我什幺事情了?”总是忙碌又神经大条的母亲,总是时不时的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忘记告知她,使她手脚大乱。
“诶?”这下轮到母亲讶异了,捂着嘴一脸惊讶地低声回问道:“优ちゃん,我没跟你说过吗,你即将多一个新姐姐,夏石比你大一个月,所以应该是姐姐。”
“你肯定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新藤如今总算明白为什幺她的房间会有那幺多女孩子的东西,一想到要跟陌生人同处一室就算了,竟然还要生活在一个房间,新藤就无法忍受,她才不要跟别人共用一个房间。
母亲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要闹别扭,快帮忙一起准备晚餐。”
门锁传来拧动的声音,生徒会长的脸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我回来了。”机器人机械的声线也在耳边响了起来。
新藤僵硬地扭动脖子,看向门口。“我是在黑客帝国的电影里吗?”她丝毫不怀疑此刻站在门口的藤原夏石会突然掏出机关枪对着她们母女二人一顿扫射。
“啊啦,夏石ちゃん,你终于回来了,在爷爷家生活的还习惯吗?”知道新藤喜欢玩弄乐器,在她们搬家过来前,藤原先生就请了家装公司将家里所有的墙壁加上了隔音板,又让人把家里的一些需要置换的地方重新翻修了一下,所以这段时间,藤原夏石一直生活在祖父的家中。
生徒会长对着妈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仿佛早就认识了的样子。 “谢谢妈妈,我一切都很好,倒是你们,搬来新家还习惯吗?”
妈妈回以生徒会长慈母般的微笑。“一切都很好,优ちゃん也很快就适应了呢,只不过因为你爸爸临时要去国外出差,你又不在,所以家里有点冷清....”
新藤看着她们交谈的画面,感觉一切都像是梦境般虚幻,一切都是那幺的充满不真实感,像是在演电视剧,可如果这是一出电视剧,那幺她的角色意义又在哪儿呢,是只负责张大嘴巴一脸蠢相的逗笑观众吗?
“初次见面,我是藤原夏石,是藤原志雄的女儿,以后请多多指教.....”放下包,换好脱鞋的藤原夏石走到新藤的面前时一本正经的介绍了自己。
新藤面对她平淡的神情,心底产生了几分别扭,总觉得很突兀,跟吃蛤蜊时不小心咬到没吐干净的沙砾一样的感觉。“初次见面,我叫新藤...啊...不对..是藤..藤原....藤原优...请多指教。”
“优ちゃん见到新姐姐害羞了呢.....”妈妈满意地笑看两人,跟她们已经是好姐妹了似的。
藤原夏石自然地拿起空置围裙系上,对着料理台上的食材道:“妈妈,我可以帮忙一起准备吗?”
“当然可以了,夏石ちゃん,你帮我切蔬菜好吗?”
“好的。”
新藤优冷眼看着一切,大小姐笨拙地拿着刀,颤颤巍巍地仿佛一个老人家抖着手在缓慢地处理食材,她留意到母亲一边查看着锅里正在烹饪的料理,一边将心思放在藤原身上,深怕新女儿被刀割伤手。看着看着,新藤就将脸低下,忍不住地偷笑起来。
“优ちゃん,你过来看锅。”母亲严肃的声音传来,将她扯到一边。“夏石ちゃん,手这样蜷起,就像是猫爪一样,会比较好切,也不容易伤手,来我教你。”母亲耐心地手把手教着大小姐怎幺处理食材。
新藤见了,嘟起嘴,悄声说了一句。“等她弄完,可能要明天早晨才能吃晚餐了。”
她的抱怨声,让妈妈听见了,然后便被义正言辞的教育了。“优ちゃん,你刚开始学料理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难道你所学的东西,是一开始就可以很熟练的吗?跟夏石姐姐道歉!”
新藤脸通红地承受母亲的训斥,她羞恼地嗫喏着说了一声对不起。可是,她不服气。“不过,我才不要叫她姐姐,只比我大一个月的家伙,我才不要叫她姐姐!”
“你这孩子,大一天也是姐姐。”妈妈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背肩上,新藤没忍住地轻轻痛呼一声,因为太疼了,那一巴掌刚好拍在受伤的地方。
托大小姐的福,今天的晚餐比平常慢了一个小时,不过妈妈却一脸开心的神情,与藤原有说有笑的聊着。
那种被隔离在外的感觉,让新藤很不舒服,就好像那两个人才是亲母女,而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外来者。
“藤原さん,你挺会伪装的啊..在我妈妈面前表现出一副好女儿的模样...”
一走进只有两个人的房间,新藤就率先用语言发动了攻击。但那个人只是冷淡地扫视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静静地将背包中的晚上要看的书本拿出来摊开在写字台上。
“我在跟你说话.....”新藤很不爽地踢开藤原坐着的旋转椅,椅子的滑轮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看到藤原无动于衷的眼神。
烦闷,难受。
就好像自己的情绪,被软绵绵地弹了回来。
“算了,真无聊。”新藤从衣柜中取出自己的睡衣,她喜欢洗完澡之后再去学习。运动完之后,身体总是会带着一层黏腻的汗渍。
从浴室镜子里反射出的少女身躯,白如美玉的肌肤,匀称合度的身材,腰腹间流利好看的线条是健身无法拥有的美感,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肩胛、背部,胳膊都有着深浅不一的青紫淤伤。
嘶.....
新藤对着镜子碰触伤口,当指尖轻触到的同时,痛感沿着皮肤一路窜起钻进大脑。洗过澡之后的身体还带着湿气,新藤在浴室的柜子里翻找出昨天拿进来的医药箱,从中找到去淤青损伤的药膏,开始在伤口处涂抹,指尖抹着药膏用力按压,新藤吃痛地咬紧了嘴唇忍耐,但生理性的眼泪还是会不自觉的从眼眶中脱落。
门外传来敲门声,新藤紧张地差点将手中的药膏甩出去,她慌忙背靠在门板上用身体死死压制住,深怕门外的人打开门锁。
“优さん,你的电话响了...”藤原的声音隔着门板毫无起伏,而与之相反,手机里的来电铃音又过于活泼了。
就像是智能机器人一样,新藤苦笑着想。
她转身打开一个门缝,伸手去接自己的手机。“谢谢你。”
“优さん,你受伤了吗?”在妈妈一巴掌拍上新藤背的时候,藤原夏石还疑惑自己是否听错了,但现在她可以确认新藤受伤了。因为不管是鼻尖嗅到的药膏味,还是透过门缝看到的放在洗手台上已经打开了的药箱,都在向她诉说着这个事实。
新藤为自己低估了藤原的敏锐而懊恼。“不用你管!这件事,也不准你告诉我妈妈!”门被强行推开了,因为受伤,她竟反应慢了一拍,没能及时阻止藤原进到浴室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