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再强大一点,是否能够守护住我爱的人,爱我的人,还有我的般若谷呢?这话问那时候的我没有用,因为那时我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姑娘。
自我从那场战役中逃出生天,裴季还给我来了一封信,问我愿不愿意前往绥中去他家,几代过去,留在中原的那一支系裴氏发展得还算不错,若我能过去,不失为一个好的出路。
我当然一口回绝了他。
因为那场极尽屠了半个般若谷的战役,我们没有输,我们的长辈举着前朝留下的武器,用肉搏,带官兵绕路,利用地形优势,总归是,我们赢了。
三月春风仍是凛冽。
我独自一人去送程豫白进京赶考。
程豫白一手牵马,一手轻轻抚摸爱马的脖颈,风吹过林间,带起枯黄落叶。他比以往深沉许多,身量也长得更高。
站在我身前,像是一堵墙。
我被他的沉默弄得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幺来告别。
忽然,程豫白开口说话了。
张口就是,“娘子。”
“……”
我真是想多了。
程豫白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我擡头看到,看见他眼里分明的笑意,连下颌那颗小痣都得意洋洋的,他露出一口白牙,“等为夫功成名就了,就来接你去京城享福!给你住最豪华的宅子,穿最贵的衣裳,怎幺样?”
“不怎幺样!”我瞥他一眼,“你都要走了,就不能正经一点?你几岁了?”
我这幺说,程豫白不乐意听,他撇撇嘴,“喂,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怎幺就不正经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苦恼地把父亲叫我给他带的东西都丢给他,恨不得让他赶紧走,“你不是赶时间吗,快走快走!”
程豫白被我推搡了一把,才流露出认真的神色,问我,“小杏子,你真的以后都留在般若谷了?”
就知道他会问这个。
我点点头,“当然了,我可是要在般若谷做个有用之人,我可是在苦读兵书,等下次那些官兵再来,我就率领大家给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程豫白被我逗笑了,手指戳了戳我脸颊,“想不到我的娘子还是个了不起的军师。既然如此,为夫也不能拖你后腿,我得考个大官才配得上你。”
他真是越说越离谱。
我赶他上马,少说两句,多走两步。
程豫白似乎有点恋家,走两步,回头看两眼,没走多远就翻身下马,在我的目瞪口呆之中飞奔过来 ,把我抱起来转了个圈。
落地之时,“吧唧”一口,亲了亲我的脸颊。
我石化在原地,程豫白这才心满意足地,红衣鲜亮,意气风发,策马隐没在山林间。
你问我故事的后续?那也是一个很冗长的无聊故事。
程豫白走了狗屎运真的当了大官,具体几品官我不知道,反正他往回寄的东西越来越多,那信也罗里吧嗦,越写越长。
一开始他常常寄给我杨忠景家卖的西洋饼,后来他会吃会玩了,给我买的东西花样越来越多,还写信给我吐槽说我表弟裴季品味太差,没有他眼光好。
他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我纳闷,这家伙不是大官吗?怎幺会有那幺多闲时间给我写这些没营养的信。
他笑嘻嘻地回“衣带渐宽终不悔,为杏消得人憔悴。”
我不理他。
我有正事要做。
许家的老宅被烧得不成样子,我和秦云笑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密室里找到许将军旧部的兵符,流传了几代,那支队伍虽不比当年风光,可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用。
随后便是从年轻人中招些身强体壮的,般若谷要有自己的军队,也要有自己的武器。
别看秦云笑小小一个,但她秦家在被灭门之前,也是有名望的武将之家。难怪见我第一面就能给我按在地上打。我们不是一个水平的。
她在管理军队这方面,还是很有威信的。
我的话,就比她的工作水了很多,每天处理处理百姓纠纷,闲来出个般若谷条例,忙得脚不沾地。
每次收到程豫白的信,大概是在晚霞降临的时候。我会站在新建的城楼上把信件读上好几遍。
待到夜色渐起,我才吹一声响亮的口哨,唤回那在天空盘旋的顽劣雏鹰。
它倒是乖乖的俯冲下来,落到我肩头。
“十六,跟我回家啦。”
猛禽尖利的喙啄了啄我的头发,表示亲昵。
这是我的仪式感。
这会让我觉得,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