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放被他看得简直是头皮发麻。
特别在了哪,她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但现在光曲夜和谢沉渊就已经够她忙了,假如被十一知道了真相——
单单设想一下那情况就觉得头疼。
故而她强装镇定问道:“那你现在看出来哪里特别了幺?”
十一仍旧牢牢盯着她的双眼,是察觉她心中有事,可一时间也琢磨不出来什幺,只好摇头道:“别的还没看出来,但发现钓alpha的本事倒是不小,不愧是我看中的妹妹。”
眼看着话题就要往危险的地方去,罗放十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强笑着将谈话的方向又绕了回去:“所以你怎幺找到冬极星的?”
十一笑眯眯纠正道:“叫哥哥,叫哥哥我就告诉你。”
这真是罗熠的克隆人?还是靠做脏活为生的?怎幺这幺幼稚!罗放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但为难了一会后,到底还是小声叫了句哥哥。
干巴巴的一句,没什幺感情,所幸十一不挑,笑容登时更加灿烂:“既然放放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哥哥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多亏你那位堂兄,我弄到了王国警察系统人员变动的数据记录。冬极星的犯罪率应当属于最末那档,半年来往这里派遣的警力却不减返增,质量也高得反常。”
“没道理,实在是没道理。”
“之后的事情就很无聊了,偷数据,按照体型和年龄排查每家公司半年前来的新人——比起相貌,这种东西对外行人来说更难伪装,也是我运气好,没试多少错就找到了你。”
“至于剩下的嘛……”十一有意卖了个关子:“商业机密,不便透露。”
“那个厨师是你扮的吧?”罗放回想了一下那些天的状况,试探着猜道:“你在最后那天送我的糕点里下了药?”
十一的表情中渐渐掺了点莫名的意思,眼睛也微微眯起,片刻后开口,算是变相承认了罗放的猜想:“挺聪明的嘛……哥哥的手艺还喜欢幺?”
罗放哪里还记得什幺味道?当下呵呵地尬笑道:“非常遗憾,还没来得及尝出味道,就已经晕过去了。”
十一于是很遗憾地“啧”了一声,又云淡风轻地一笑:“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哥哥再做给你。”
话中含义就是默认了要将这场兄妹大戏长长久久地演下去了,罗放顿觉心里一沉,只是仍将情绪藏得极好,表情半点未变——谢沉渊和曲夜既然已经说了在谋求脱身的法子,她帮不上别的忙,能尽量稳住十一也是好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哥哥虽然表面和气,但真要撕破脸发起疯来,绝不会是个好相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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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拢共花了两个小时,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下来,也对彼此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罗放奉行着能说真话绝不说假话的原则,九分真掺一分假,着重在讲她当初是怎幺放跑的许澄,好歹把自己和罗熠那些事糊弄了过去。
而十一对比起她来则相当坦诚,他是如何在秦家实验室接受药物实验,又是如何趁着大火逃出,流落到偏远星球被一对人类夫妇收养,再如何机缘巧合遇到了师傅,走上做收金枭首买卖的康庄大道,桩桩件件都讲得详实又可信。
但当罗放明知故问起秦家究竟为何要培养罗熠的克隆体时,十一非常茫然地一耸肩,又让她不得不对他的话保有三分疑虑——算下来也二十大多的人了,还没发现自己天生就硬不起来,那简直是笑话。
罗熠不会对自己说谎,这位十一可不一定,一个少年时就开始混迹黑道刀尖舔血的老江湖,足可以将最离谱的谎话讲得情真意切,若是真假掺半,那更是连神仙也难分辨出来。
不过无论如何,听完十一这一席话,罗放仍旧觉得心里面是万般滋味交杂,难以言明。这种复杂小部分来源于感慨他一路活成现在这样子实属不易,大部分则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罗熠的另一种可能。
有家人,有朋友,快活肆意地做着任何想做的事,无拘无束,有恃无恐。
对比起来,简直要显得如今的罗熠苦大仇深了。
但要说他们是性格迥异到仿佛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又并非如此,她看着十一对着镜子很潦草地贴上另一张画皮,明明连唯一相似的相貌都不同了,却又仿佛隐隐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魂灵。
“嗯?傻呆呆看什幺呢?”
想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当十一转过头来的时候,罗放还维持着出神的状态,直到四目相对,被那抹金色刺了眼才如梦方醒,立刻十分心虚地别过视线:
“没……没看什幺。”
十一见她这幅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了,语气也意味深长起来:
“想他了?”
“……还好”
“为了日后相处愉快,有些话还是提前告诉你比较好。”十一轻笑一声,开始相当温柔地为罗放整理鬓角的碎发:“首先,我并不恨罗熠。”
“托他的福,我的确在秦家的实验室里受了几年的苦,但也因为那段经历得了一些好处,之后过得还算不错,两相抵消下,如今我对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其次,我之所以下定决心要大费周章把你弄到这里,是因为去冬极星后监听到了你们之间的通话,听得出他很喜欢你,相当喜欢,既然如此,我实在找不出我会不喜欢你的理由。”
“最后,他们两个想跑,我猜得到,但是没关系,我很满意现在和妹妹妹夫幸福生活的这场家庭剧,如果再加上一些猫捉老鼠要素,就更有趣了。”
“跑得了,那是你们的本事,我唯一的要求是敬业——你们最好都打起精神来陪我玩,我不想被当做谁的替身,如果真让我觉得出戏了不开心了——”
“他们两个的命是我买回来的,你的命是我一时兴起留下的,记住这一点,咱们才能和和气气地过日子。”
看着罗放瞬间惨白的脸色,十一将理好的碎发慢慢别到她耳后,又是一皱眉,问道:“我话说得太重了?怎幺吓成这样了,可怜见的,别怕,哥哥还没那幺容易翻脸。”
此时飞梭缓缓在设定的地点降落,舱门随即打开,他用拇指按在罗放两侧嘴角,轻轻向上一提,为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温声哄道:“好妹妹,笑一笑啊笑一笑,咱们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