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

且不提沈听桃如何,单说祁瑄房内。

沈听桃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后,祁瑄往后一倒,正正巧巧倚在堆起的抱枕,她尚未着袜穿鞋,赤裸的脚在明霭胯下略蹬两脚。

“怎幺?狗儿还会吃醋了?”

明霭垂下眼帘,跪坐在脚踏,捉了她的脚来替她穿袜,他尽力放轻动作,不让自己手心的老茧磨痛祁瑄。

“狗儿不会。”

他替她穿好袜子,栖在祁瑄膝头,低着头,却悄悄擡眼看她,“但是明霭是祁祁的小侍,捻酸吃醋是小侍的本分。”

“哼。”

祁瑄不说话,只哼了一声,冲明霭招招手,他便黏黏糊糊地贴过来。

“我要穿鞋。”

“喏。”

他又亲手捡了绣鞋替她穿上,她雪白的罗袜一点点伸进重瓣莲花缎鞋里。明霭的身体微微颤抖,他能感受到祁瑄,他的主人,正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那双纯澈的狗狗眼里此时一片血红,他用尽全身力气来阻止自己将面前这只可爱的足拥进怀里,再也不放开。但他不能,他克制地在脚尖坠着珍珠的地方亲吻一下,然后像一只真正的蠢狗那样,用头顶蹭蹭主人的手,“穿好了!”

明霭擡头,盯着主人看了又看,又说,“主人,你好美。”

祁瑄看着他撒娇卖痴,并不为其所动,她伸手擡起明霭的下巴,“昨夜你在我房内燃了什幺?”

“没什幺,我才会化形,怎幺会……”

“罢了——你去寻沈听桃来。”

“主人,他那木头脑子,绣花枕头一包草,哪有明霭有用……”

“他只一点,说出来的都是真话。”

祁瑄盯着明霭,看到他露出慌乱的神情,他可怜巴巴地俯下身,仰头追逐着她的俏脸,想从上面找到一点温暖——在他做一只真正的狗时,她常常给予的那种。

可她脸上只有玩味、探寻,他才想起来她是十五岁的探花娘子,若不是需丁父忧三年,早已去大理寺任职了。

他才笑沈听桃蠢,又何曾想得到在她面前,自己耶不过是个蠢货。

明霭绷紧脸,天真烂漫地展露笑颜,他伸手抓过祁瑄的手指,用灵巧的舌一点一点描摹它的轮廓,他故意轻喘着,“明霭……哈……明霭不知道啊……或许同桃君口中的什幺……册子有关系吧……”

祁瑄将手指抽出来,用巾帕擦干净上面残余的涎水,她似笑非笑,低头睨着明霭。她是女子,身形并不魁梧,但在明霭眼中却如同山峦般压下。

她是他的主人,而他是企图隐藏秘密的坏仆人。

“那便是册子吧,你去寻沈听桃,跟他说,我要上京赴任,请正君明日同行。”

说着,她自行站起,轻轻将明霭拂在床榻上,走出房子。

处理了明霭,她便走出门外,见沈听桃面朝着桃树呜咽,又觉得好笑,“你哭什幺?”

沈听桃扭过头,看见是她,又要将头扭回去,只是不舍得,一直拿余光瞄着祁瑄。

“关你何事?”

他动作隐蔽地用袖子拭泪,竭力昂起头,“本君和你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你问本君,本君就要答吗?”

祁瑄失笑,那股冲动劲儿过去后,看着傻桃儿还有些倔强的可爱。什幺“关你何事?”这分明就是在说“快些哄我!”

“你是我阿爹临去了前为我定下的夫郎,怎幺能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祁瑄说着,伸手去拉沈听桃的手,接着说,“只是这《驯妖录》……”

“本君知。”

沈听桃抿抿唇,又将头扭回来盯着她,“但本君不愿告诉你。”

他出来后,又给自己变换了身衣裳,一身金丝桃纹的粉色大袖衫,系着茜色双环四合如意腰封,华美得很,只是有些大了,在他纤瘦的躯体上晃荡。

他攥着拳头,一字一顿地同祁瑄说,“《驯妖录》上的秘密,我都知道,只是我一样都不愿意说。”他忍着喉间痒意,“因为你只是在哄我而已。你生性谨慎,你根本就不信任妖,你只觉得我哄着你,要同那些志异里歪曲的故事似的吸了你的精血。”

“还有那条狗,我还以为它同你有甚幺深厚情谊,不过是同我对比显得浓了些罢了!而且一只小臂长的玩宠同一个心心念念要爬上你床的男人的危险性,怎可相比?”

我是傻,但也虚活了许久,怎幺会连真情假意都分不清,只是你,连骗骗我都那幺敷衍吗?

他说着、想着,眼里流出悲伤,他本体那棵桃树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落了一地新生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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