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衍最近感觉有些奇怪,时不时觉得有一道火热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弄得他心中像被轻轻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
稍微有点在意啊。
于是他也默默观察着,有时是微侧着脸,有时是不经意转个头,无数次,看到那个扎着低马尾的脑袋急匆匆地低下去,被注视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找到了。
原来是她幺,闭营仪式上发着呆与他对望的女生,头发好像剪短了。而且每天的头饰都不一样?蕾丝蝴蝶结、向日葵、白色绒球、红樱桃、缎带……还挺好看的。徐静衍心中这样想到。可是她为什幺要盯着自己呢?徐静衍想不通,便干脆不去想,他投入学习的海洋。
所以为什幺冷淡的徐班长把人家每天的头饰都记得那幺清楚呢?
大概少年人的心思谁也说不清吧。
这样的视线躲猫猫游戏持续了一个多月,徐静衍从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渐渐习惯,甚至有些乐在其中了。每每郝知雨的视线聚焦于他时,他就等待一会儿,故意向她的方向瞥一眼,看见她蓬软的发顶,看见她各式各样的漂亮发饰,看见她低着头躲闪的娇态。
好可爱。
徐静衍意识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时,稍微有些震惊,一定是学习不够刻苦才会胡思乱想——他如此判断。
然而这个视线游戏最终被郝知雨单方面结束了。自从她和杨舒的畅谈之后,意识到向徐班长求助取经可能行不通时,她收回了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视线。
同桌林嘉禾成绩也很好啊,人又温和,何必舍近求远呢?
虽说林嘉禾为“近”,但郝知雨也扭捏了很久,不擅长拜托他人的她终于鼓起勇气向林嘉禾提议两人可以组成学习小组,而林嘉禾笑着接受了她的提议,
“当然可以啊,是个很好的想法。”他毫不犹豫地同意。
真是个好人啊。完全不让人觉得求助他人是可耻的事情呢——郝知雨发自内心赞美道。
之后,二人约定好放课后在学校多留35分钟,彼此解难答疑,实在搞不太懂的题目,在林嘉禾的陪伴下,郝知雨也有了进出办公室的勇气。
不至于废寝忘食,焚膏继晷般消耗年轻的身体,但也是朝前夕惕,奋起直追。每天多付出一点点,每天更努力一点点,时间沉淀出最甜美的果实。到10月末,她的周考排名已经突飞猛进,成为当之无愧的进步之星。
还不够,郝知雨不满足于当前的进步,75、61、58、27,这是她这段时间的排名,她都好好记录下来,为下一次飞跃奠基。
当然,她还与林嘉禾分享了她的喜悦——郑重地写了一封感谢信,一字一句都洋溢着欢欣与谢意,还委婉地询问学习小组可不可以“续约”。
此外,她也向谢思阳传递了她的好消息,只是那家伙仍旧不回她,更准确一些,是从她参加夏令营后就不再主动联系她,是在生什幺闷气呢?郝知雨不解,但她不愿深思,她选择浸泡在书山题海里。
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秋夜,酣睡中的郝知雨又做了一个梦。
她还是学生,徐静衍还是老师。熟悉的配置,不过这一次,徐静衍的脸上虽然仍旧没有表情,却为她递上了奖状和花环,道了一句“恭喜”,台下坐着的林嘉禾和谢思阳也为她热烈鼓掌。
噗嗤。郝知雨在梦中笑出了声。
“徐老师,我厉害吧?”郝知雨梦语。
这边的徐静衍却更加疑惑不解了,熟悉的视线不再看向他,而他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郝知雨身上。他注意到她体育课折返跑的绝不松懈,即使老师离开也不会停下偷懒;他关注到她放学后的刻苦,还有茅塞顿开后亮晶晶的双眼;他也见证了她成绩的进步,一尾力争上游的鱼,徐静衍的心中闪过这个绝佳的比喻。
“早上好,徐老……啊不,班长。”
“早上好。”
又一个秋晨,天公做巧,徐静衍和郝知雨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而来。准备踏进学校的西大门,两人碰了个正着。郝知雨礼貌性地打过招呼后就急急地转身步入校园,留给徐静衍一个圆润的后脑勺,银杏状的塑料发卡在浓郁乌丝闪出一点微黄的光泽。
徐静衍一面唾弃自己过分在意的目光,一面凝视着远去的背影和校门口已经叶黄的银杏树。
她也知道银杏叶泛黄了幺?
鬼使神差一般,徐静衍捡了一片银杏叶放进宽大的口袋,嘴角微弯。
金黄色,扇叶一簇一簇挨挨挤挤的,交织出一处秋日独特的盛景。
秋晨微凉,秋风渐起。吹落的银杏叶如蝴蝶在半空飘飞,有的飞到了微黄的草丛上,有的飘到了马路边,而郝知雨头上的那片银杏似乎静静降落在了徐静衍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