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猎物

“恬恬,你今晚还是不回寝室吗?”电话那头,听到嘈杂背景的周蔷薇欲言又止,“查寝的人刚来过,是我认识的人,没扣你分。周一郑教授的课,你千万别缺席。”

“好,谢谢你!”许抒恬坐在夜市摊上,微醺,精心烫好的浅棕长卷发被揽着自己的手臂压得稍平,但她无暇顾及,“我还在外面呢,今晚不会回去啦,周一带小礼物补偿你们。”

“好吧。”周蔷薇不敢多言,隐晦提醒,“恬恬,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喝太醉。”

“嗯,早点休息吧。”

挂断电话后,许抒恬起身去补妆。

等她走远,坐在龚晟彬对面的男人边倒酒边揶揄:“彬哥,可以啊,果然有钱长得帅,就是可以钓到好看的妹子。”

他啜着酒,没附和,也没笑。

对方见他并未反驳,态度模棱两可,出于讨好,继续恭维道:“哎,彬哥,我记得你之前那个女朋友也是一绝啊,怎幺分手了?玩腻了?”

酒桌上诡异的静谧一秒,众人交换着眼神,不敢接话。龚晟彬将饮尽的玻璃酒杯扣到案上,睨他一眼。

有和他关系铁的出来打圆场:“瞎说什幺呢,嫂子还是那个嫂子。”在座皆是摸爬滚打,经验丰富的人精,还都是男人,哪会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插科打诨也就揭过去了。

风掀起夜的一角,月落星稀。龚晟彬燥郁地给自己倒了杯啤酒,觉得这日子过得是真他妈无趣,处处受钳制,每天跟地沟老鼠似的,令人生厌。

梁以诚生日那晚他会匆忙离开,是因为许抒恬发了通脾气,质问他车上为何会出现一只Gucci耳饰。无需点开图片他都猜得到,那是董姝桐落下的。

新鲜劲还未过,准确来说是没睡够,所以他才选择丢下董姝桐,去跟许抒恬当面解释。哄人他在行,无非就是买点东西,给点息事宁人的甜头。再半真半假的“诚恳”解释,多数人就会原谅他,揭过此事了。

总之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

当然,这招唯独对董姝桐不管用。

而没能和董姝桐入住的酒店,最终也被许抒恬的身影占据。

她一如既往的“相信他”,不查岗,不起疑,他说在忙就真的不打扰。许抒恬则截然相反,粘人得很,超过一个小时不回就会生气,天天要哄着碰着,但为人甜美,百依百顺,朋友圈也常秀恩爱。

相比之下,试问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后者?

龚晟彬甩了甩头,试图甩开脑海中几年前某个青涩曼丽的笑容,将去而复返的许抒恬揽入怀中:

“宝贝,想跟我回去了吗?”

......

......

万柳书院的地下停车场内,董姝桐正与梁以诚并肩而行。

风泉夜声杂,月露宵光冷。①万家灯火照亮彼此的侧颜,显得格外温柔。

晚风吹拂,漫步林荫小道间,她的长发不时会擦过他的手臂,惹得人心痒痒。

比直接的肢体触碰更要命。

董姝桐突然问:“你住哪边?”

“你那栋的南面。”他用手指了个大概的方向,“现在先送你回去。”

“好呢,多谢您。”

“客气。”他笑道,“还望您念着这份情,改日有机会让我家铁军上门蹭口饭吃。”

“提起这个,我老早就想问,你为什幺会给它起‘铁军’这个名字?”

梁以诚耐心解释道:“领养它的时候我刚高考毕业,忙于申请大学,起名的事儿就一直耽搁着。等闲下来,我姐就突然给我说,‘咱爸给你的小狗起了个名儿,叫铁军’。我一合计,也凑合,就沿用下来了。”

她面露古怪:“叔叔是军人?”

“算是,不过身体问题提早退休了。”

那她能理解了:“我爷爷也是部队里的,我上小学之前还在部队大院住过一段时间呢。”

梁以诚登时来了兴趣,正想问她是哪个院的,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给打断。董姝桐抱歉地朝他笑笑,接起电话:“李钰?这个点你不在实验室,给我打什幺电话?”

然而李钰根本没时间跟她说闲话:“你在哪?”

听出他的异常,董姝桐照实答:“在我家楼下,怎幺了?”

“行,说件事儿,你做好心理准备。”李钰显然在压抑着未知的怒气,咬牙切齿,“你的好男友十分钟前带着一个女人住进了我家酒店。”

霎时间,脑袋里“嗡”的一声,一股无名的热气海啸一样,从脚跟冲至脖颈,双手发颤,她极力保持冷静:“地址和房间号给我。”

告知信息后,李钰嘱咐她:“到了找前台要房卡,我安排好了。但你别直接冲进去,不安全,鬼知道龚晟彬狗急跳墙会做什幺,等我——”

“不必。”董姝桐打断他,“我自己能行。”

“啧。”他烦躁地抹了把脸,犹豫再三,妥协,“成,服了您了。有问题立刻给我打电话,去哪都个报平安,否则我现在就过去。”

“嗯。”

挂断电话,董姝桐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睁眼时才想起始终候在一旁的梁以诚。只见他依旧站在原地,单手插兜,不可一世,语气却极其柔和:“要去别的地方?我送你一程。”

她双唇翕动着,踌躇几秒。以为她要拒绝自己,梁以诚靠近一步:“很晚了,你还没车,我不放心。到时候我会坐在车上等你的,嗯?”

“好。”她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麻烦你了。”

凝望董姝桐愈发急切的背影,梁以诚轻叹一声,擡脚跟上:“好说。”

......

初秋的夜不比仲夏,湿热的燥风荡然无存,却没有丝毫寒意。

黑沉沉的也一点点吞噬着董姝桐的耐心。

此刻指腹冷得像冰块,她反倒逐渐冷静下来。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拍两散,她的一切都成了笑话,连同曾经的感情一起付之东流。

沈清砚说得对,再粗的铁链,也无法拴住想逃的狗。

眼底缓缓弥漫一层水汽,又被硬生生压下去。袖口的布料早已攥得不成样,泄露她冷静表象下,那无法掩盖的动摇内心。

梁以诚并未开口,无论关心还是探究,连安慰也没有。自始至终,他都那样进退得当,给董姝桐留下了退步思考的空间,同时也给予她守护自尊的余地。

“去吧,我随时在这儿等着你。”

董姝桐看着他,感激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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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陈子昂《酬晖上人秋夜山亭有赠》

二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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