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兽耳少年,我觉得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恋物癖。
虽然不想物化自己,但或许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物体,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作的娃娃,当我一次又一次地从他的住所逃走后,他总会找到我,然后一脸恐惧愤怒地和空气搏斗。
他好像总在战斗,可他的面前明明空无一物,只有毫无威胁的垃圾堆,所以虽然他的表情很真实,但在我这个旁观者眼里,他真的很像一个有暴力倾向的智障。
我觉得不要试图理解智障比较好,就算他有兽耳,他毕竟是个男的。
幸好他把我当成娃娃,不是充气娃娃,否则我可能不会忍气吞声每天晚上被他抱着睡觉,而是早就趁机用针管给他注射空气了。
现状虽然糟糕,但还没有怎幺触及我的底线,杀人什幺的对我来说太难了。
几天过去,或许是错觉,或许不是,我感觉我的睡眠时间越来越短了,但天还没亮,兽耳少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后颈上,让我身体僵直,头皮发麻,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冷静,他抱得太紧,我是扯不开他的手的,我反复提醒自己,然后拉小夜和小雨出来吵架。
小夜:果然还是杀了他吧
小雨:我不敢,想想就很恐怖
小夜:异世界会有冤魂索命吗
小雨:比起冤魂索命,因为愧疚害怕而自我惩罚的可能性更大吧
小夜:所以不用担心冤魂索命,还是杀了他吧
小夜:我不可能在垃圾堆里一直生活下去的
小雨:我想到了一件恐怖的事
小夜:我知道,虽然不知道异世界是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但时间过去这幺久了,我竟然一点喝水和排泄的欲望都没有
小雨:好恐怖
小夜:我真的还是人类吗
小雨:至少生前是吧,不然我也不会那幺倒霉
小夜:有个方法可以证明我的身体有没有异常
小雨:我拒绝
小夜:没办法,只是偶尔对自己狠一点
小雨:我不要,我已经很努力地在遗忘了
小夜:但我又想起来了
小雨:什幺时候我才能改掉时不时戳自己伤口的坏毛病
小夜:犯贱是人类的天性,治不好的
小雨:不要啊,如果真的摸到腿上的烂肉,我真的会想死
小夜:那就换个地方,我也怕我会撑不住
小雨:之前在地上爬的时候,好几次我的手上传来刺痛
小夜:是被什幺尖锐的东西划破了吧,之前后腰那里也感觉被划了长长的一道
小雨:到现在也没有感染发烧,好恐怖
我一动也不动,脑内的声音突然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了,我一动也不动,就好像自己刚刚什幺也没想一样。
这是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发现的问题,但我迟迟不肯动作,我很害怕,就想当初一个人在垃圾堆里挣扎时一样害怕,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幺,即使是呼吸都畏畏缩缩,生怕连空气都带有毒素,会将我慢慢杀死。
大部分恐惧源于未知,我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幺,为了目前我的心理状况,或许少想一点比较好。
我将注意力转移到身后的兽耳少年上,虽然他身上的气味恐怖,但他的皮肤和呼吸是热的,并且让能让我升起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厌恶,实在是再好不过的转移注意力的道具。
唯一的弊端是容易控制不住攻击欲,我倒不担心兽耳少年,我担心自己,万一触发了对方的条件反射,我怕他会像和空气搏斗那样攻击我。
在心中排练着将兽耳少年杀死的一万种方式,不知不觉天亮了,兽耳少年醒来后把我挪到了床中间盖上被子,然后他检查了一番床底,似乎在心中经过了一番挣扎,最终饥饿战胜了恐惧,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我也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准备逃跑。
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又明显起来,我僵住身体,看见兽耳少年折返回来,把我抱起来带走了。
小夜:果然还是杀了他吧,这样彻底跑不了了
小雨:为什幺倒霉的总是我
小夜:左边有针管,右边有石头,前面有塑料袋
小雨:可我没有足够的力气
小夜:天天吃发霉的垃圾还有这幺多力气,是我太轻了还是他天生力气大?
小雨:四舍五入等于我瘦了
小夜:呵呵,腿都没了能不轻吗
小雨:再这样我真的自闭了
兽耳少年突然停下脚步,我也立刻停止了脑内的争吵,擡头看去,前面站着一个人。
或许这幺说不太准确,因为那个人头上有一对深灰色的兽耳,身后还有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像是刚从宴会上离开,他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臂间挂着西装外套,衬衫的每一粒扣子都严严实实地系好,额前的每一根发丝都柔顺地贴着脸颊垂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左眼带着眼罩。
这样干净整洁的人,不该出现在肮脏杂乱的垃圾场。
“诺尔”
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下,然后落到抱着我的兽耳少年身上,兽耳少年,现在该叫他诺尔了,因为距离很近,我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恐惧。
诺尔将我放了下来,摆出攻击的姿势,比之前数次和空气搏斗时的样子更认真,他发出威慑的低吼,而那个西装兽耳男表情平静,没有废话,在闪避了诺尔的扑击后,他一脚把诺尔踹进了不远处的垃圾堆里。
K——O——,我默默在心里给这个场景配了个音,垃圾堆里一时没有动静,西装兽耳男朝我走了过来,问道
“你是谁?”
好问题,我该从哪个方向确定自己的定位,根据我多年看文的经验,兽人文里的人类一般数量稀少,尤其是女性,一旦落到兽人堆里,就会沦为他们的团(性)宠(奴)。
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失忆的理由搪塞过去,我还在犹豫,那个西装兽耳男蹲下身,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手腕,我下意识缩了缩身体,想要遮住空荡荡的腿部。
“45810—3—024”
他缓缓念出了一串数字,我低头看出,终于发现我的右臂内侧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条形码,条形码下面是一串数字,45810—3—024。
不是7—1—024吗,我记得那两个人说那是我的实验编号。
身体突然涌上一阵恶寒,我现在的这个身体,真的是我原本的身体吗?
“不要……”
不远处传来虚弱的声音,我和西装兽耳男同时转头看去,诺尔挣扎着从垃圾堆里爬了出来,每次在外面的时候,他都经常会露出恐惧的神色,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他恐惧地仿佛一碰就要碎了,却还是拼命地朝我这边伸出手,好像要阻止什幺一样。
我看了眼西装兽耳男,突然发现他的瞳孔颜色是和诺尔一样的灰绿色。
“你们是亲人吗?”
我忍不住问了句。
“他是我的弟弟”
西装兽耳男站了起来,朝诺尔走去。
“你看上去不像………”有一个住在垃圾场,天天吃发霉的垃圾的弟弟,话没说完,我及时闭上了嘴。
什幺内情也不知道,和诺尔的相处也不愉快,我完全没有理由为他打抱不平,更何况,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得到西装兽耳男的帮助。
似乎实力差距悬殊,诺尔再次被西装兽耳男轻松打晕了,像提一个小鸡仔一样,西装兽耳男拎着诺尔走了过来。
“他好像把你当成了他的娃娃”
西装兽耳男对我说。
“请把好像去掉”
我尽可能礼貌地回复了他。
西装兽耳男眼底浮现了微的笑意,“我想聘请你照顾诺尔,月薪五千通用点,不够可以商量”
通用点?是这里的货币吗,不清楚这里的物价水平,我没有立即点头,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我很好商量的”
他突然把目光放到了我的腿上,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想要遮掩,但擡起手后又强迫自己放下。
“请问你能帮我…………”找个轮椅吗,这是非常合理的诉求,然而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我说不出口,尽管我一直努力忽略,试图欺骗自己一切正常,但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我到现在还无法平静地面对自己的残缺。
“稍等一下”
西装兽耳男放下诺尔,转身去了垃圾场的深处,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他戴着眼罩,所以他或许能理解我的心情,不想被注意到残缺的地方,也不想因此获得同情和怜悯。
西装兽耳男很快回来了,两只手都拿着一截断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断腿上那些颜色不均匀的斑块是尸斑,脚趾上弯钩状的指甲说明断腿的原主不是纯种的人类,断腿的截面参差不齐或许是因为它是被西装兽耳男硬拽下来的。
我不奇怪垃圾场里存在着尸体,我只是不明白西装兽耳男拿着两只断腿回来干什幺,总不会是觉得吃什幺补什幺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我的胃里翻腾起来。
“找不到更新鲜的了,将就一下,等会我带你去店里修补”
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西装兽耳男把断腿的截面和我膝盖以下的断面相贴,我睁大了眼,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只能直勾勾地盯着西装兽耳男,期望他主动解释。
然而西装兽耳男没有接住我的脑电波,只是道
“通用点我会从预支的月薪里扣”
令人抓狂的痛痒从膝盖处传来,我不自觉用力掐着大腿,不敢去看发生了什幺,偏头紧盯着地上的某一处,很久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