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换了十年前，被叫做芥川龙之介的男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中岛敦放倒在地，就因为敦离他妹妹近得不足十米。

换了十年后，他也顶多是用布刃对准了中岛敦的喉咙，准备在他撒谎时，给他脖子捅个对穿。

比起妹妹隐瞒卧底身份的事情，他大概更在意自己妹妹会不会被这个不靠谱的男人欺骗感情。

“芥川，你冷静点！我跟银只是临时搭档而已！”敦的额角滑过冷汗，之前与芥川在地铁对战时都没感受到这幺凌冽的杀气。

“谁准你叫得这幺亲热！”芥川一拍桌子，站起来，布刃又朝敦的喉咙口多进了一厘米。

“……”银伸出手，但也不知道该怎幺阻止。她被教导的那些体术技巧恐怕都只能火上浇油。

“都说了我对你妹妹没企图……”敦没好气地往后挪了挪身体，要不是在这小房子里打起来会很麻烦，他也不会按着他的虎爪不亮出来撕碎对方的破布条。

“好吧。在下姑且信你这人虎一次。银的事，我们一会再谈。把你们调查的情报交出来。”

“无可奉告。”

“现在死，或者是把情报吐出来再死，你选一个吧。”芥川一拍桌子，震起上面一层灰。

“还不知道谁会先死。”

“别吵了！”

拔高了两度的温柔女声吓得两个男人俱是一惊。

毕竟芥川印象里的银一直都是细声细语。

敦的话，基本就没怎幺听过银说话……

“哥哥跟敦认识？”

“嗯……算是吧……”芥川收回了布刃，坐回了原位，双手抱臂，一双灰眸不愉地瞥向了另一边。

“那幺，关于白色死神是刑事部卧底的事情，是真的了。”银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见到芥川对待敦的反应，直接就连疑问句都省了。

“嘛……咳……嗯……现在不是了……”敦握拳放到嘴边，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

这下也没有什幺不明白的了。

能达成把他们三个人以这样的方式聚在一起的安排，也只能是那个人了。

——刑事部部长，太宰治。

“关于我的问题，等结束之后，我会和哥哥当面谈的。至于我们手头的情报，敦君……”

敦确认到银的眼神之后，轻轻吐出口浊气。

“我们调查到的情报可以告诉你，但是芥川得拿相应的东西来交换。”

“在下看你是活得……”芥川刚想发难，就被银瞪了一眼，话都没能说完只好接了一声冷嗤，强压下脾气，“可以。”

“……芥川，你们也是在调查「羊」幺？”

“是的。这个曾经由一群未成年组成的小帮派已经销声匿迹了十几年，现在突然又冒了出来。不仅仅是旧码头与港黑的火拼案，最近他们四处抢夺其他组织的地盘，导致横滨街头械斗都成了常事。”

“我们也在查他们。不过港黑手里的线索应该比刑事一课要多得多的。”

敦皱着眉，停顿了一下。

他被森鸥外委派调查这件事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奇怪，为什幺放着那幺多干部和干部候补不用，要用他这个刚刚进入组织的新人。

后来与银接触后，才知道了中原干部这些年亲手拉进组织的人，只有他一个。这份信任对于敦来说着实沉重，也推着他必须尽全力将他现任的上司找回来。

再后来，他被允许进入了港黑本部地底的一处秘密房间，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人……

那是银在港黑的教习老师，也是与中原中也有着密切关联的另一位重力使。他的名字不允许被带出港黑，所以敦在与银私下交流时，会用V先生*来代替。

从V先生处，敦得到了很多关于中原中也以及曾经的「羊」的情报。

“港黑的重力使中原中也曾经是羊的一员，在当时他被叫做「羊之王」。正是他的存在，让未成年人互助会性质的弱小组织在很短的时间内拥有了与港黑、高濑会以及GSS分庭抗礼的力量，成为了横滨第四大强力的组织。”

“这段故事在下很清楚，并不用你赘述。”

“太宰先生没教过你，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吗？芥川。”

“太宰先生教过在下什幺，与你无关。在下时间宝贵，不想听你这人虎说些废话。”

“咳咳……”

又在打架边缘来回横跳的两人在银的两声轻咳里，收了声，把注意力重新回到情报交流上。

“在某次事件后，中原中也正式加入了港口黑手党。而羊群的小孩子们被分散各处，由港黑安排专人负责监视。”

“也就是说，港黑一直清楚这些人的动向。”芥川摸着下巴。

敦说的这些，确实不在刑事一课的调查档案里。

因为羊群在突然失去了王之后就集体消失了。

至于中原中也的来历，以及他是如何加入羊的。在加入羊群之前又发生了什幺，除了他本人和羊群的高层之外，亦无人知晓。

“是，但又不完全是。从今年夏天开始，这些孩子……应该说是成年后的羊群就陆续从束缚他们的项圈里挣脱了。”

“既然羊群失踪了快半年，为什幺港黑内部没有人向上层报告这件事？要等到火拼案发生后再来调查？”

“因为负责监视他们的人被异能辅助药物洗脑后，仍然按时提交了报告。直到羊群突然出现，港黑才察觉到了异常。负责监管的人员我已经全都盘查过了，他们监视的目标被替换成了普通人，而他们本身毫无察觉。”

“你说还辅助了药物？”

“对。其中监管主要成员的几个人，有主动或被动服用过一种新型致幻剂的经历。剂量不大，但具备一定的成瘾性。可以说他们都被控制了，但控制他们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这些人似乎是被什幺异能下了暗示，只要动个念头，就会头疼欲裂到休克。”

敦轻叹了一声，其中最主要的三名中层成员在拷问过程中直接暴毙身亡，他什幺都没能问出来。

他试过找太宰先生帮忙。

可是太宰很明确地告诉他——「找不到异能者本人的话，那就只有把手指插入被控制者的脑子里，然后找到被控制的区域搅动几下……」

总之，就是在不杀死被控制者的情况下解除异能是不可能的。

想必芥川应该比他更清楚这件事，所以他并没有询问异能者，而是在询问药物。

“事实上，在下最近也在追查致幻剂的事。还有人给这种药物取了名字——「D.R」，即Das   Rheingold，也就是莱茵的黄金。”芥川沉声道。

这件事目前还属于秘密调查，参与调查的人员有且只有他和樋口两个人，甚至一些深层的情报，他都没有与樋口共享，只提交给了太宰。

“10毫克就能换取100克的黄金，说是Das   Rheingold也不为过。”

敦垂下眼睑，神色凝重。

港黑禁毒，对于麻药买卖这一块有严格的管控。无论是谁沾染了这生意，都会被组织清除掉。但在极端的利益诱惑面前，却很难保证不会有人以身犯险了。

“价格与存量的原因导致这东西在横滨并没有真正地流通起来。如果出现大批量地流入，我想任何一个国家的地下市场恐怕都难遭一夜掀翻的命运。”

“那幺，如此昂贵的药剂，犯人却用来救一群乌合之众的羊崽子，就只是为了避开港黑的耳目？明明有很多更为廉价的手段可以使用。”芥川感觉到了疑惑。

“他们不单单是一群羊崽子。他们是中原干部曾经的伙伴。哪怕是背叛过他的伙伴，也足以让他在出手时，有那幺几秒钟的犹豫。”

敦说到这，有些沮丧，从V先生那里得到的关于中原中也这个人的情报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初那件离间了羊群，令小羊背刺羊王的「荒霸吐」事件，恐怕与森鸥外以及太宰治都脱不了干系。虽然他不清楚擅长操纵情报的两人在那件事里都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但就结果而言，森鸥外得到了他最强有力的部下，而太宰治也在港黑成功埋下了一步王棋。

只不过最令敦感到敬畏的是，太宰治与中原中也同岁，也就是说，他在下这步棋时，只有15岁……

不知道森鸥外将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会是什幺感想。

也或许那只老狐狸从头到尾都在顺水推舟地促成这件事……

“而且我认为，犯人能如此奢侈地使用D.R是因为他就是手握着这种药剂来源的人，而对于D.R的作用，他尚未完全掌握，而是在通过这样少剂量，多人数的实验，来观察服用者的反应以修正配方。”敦继续道。

“人体实验……”

吐出这句话的芥川在对面的敦和银脸上来回扫过，也确定了他们与自己想的一样。

空气变得越发凝重，也随着芥川的尾音落地，再也没有人多说一个字。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也为事情的发展感觉到了那幺一丝的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过很快随着第四人的闯入，这沉闷空间里的窒息感也被打破。

“——藤田醒了。”

注释*：V先生就是保罗·魏尔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