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是冰冷干燥的冬季荒漠,掀开营帘,帐篷里却是一片暖融融的。炉火烧得正旺,热浪翻滚着丝丝点点的火星,在空中飞溅开来,发出几声“噼啪”的响动。
十指交叠刚刚松开系带,小狗便一骨碌从端阳的披风里钻了出来。在温暖安全的环境里,它看着比刚刚多了些活力,小爪子在毯子上踏来踏去,环视四周。
小东西一晃而过,锦屏没看清反倒被吓了一跳,失声问道,“公主,你带回来的是什幺啊?”
一向沉静自持的面庞不自觉带上了真切的笑意,端阳俯下身把扭来扭去的小家伙抱起来放在臂弯处,一边抚摸着它黄色的绒毛,一边让锦屏看,“你瞧,多可爱一只小狗。”
“哇,好小!”锦屏语调上扬,也伸手去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柔顺的皮毛滑过掌心,留下一阵舒适的触感,摸了一下便不由自主地想摸第二下。
这只小狗也不怕生,露出一小截粉色的小舌头,追着舔舐端阳的手心。
“它怎幺总舔我啊,是不是饿了?”端阳把小家伙放在地上,它还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下一下地非要来蹭她的手,“锦屏,你快去给它弄点吃的。”
银碗里盛放着鲜白的羊奶,端阳用手沾取一些,放到小狗的嘴边,它果然扭着屁股快速地凑过来,不仅舔得一干二净,还有想要嘬她的手指。
锦屏又将羌北人当主食吃的面饼掰成小块,泡在羊奶里,将小碗摆在地上示意小狗来吃。
那小黄狗十分机灵,它乌黑的圆眼珠看看眼前的食物,又看看锦屏和端阳,试探性地吃了几口见没事儿,才埋头狼吞虎咽一顿猛吃。它一边吃着,尾巴也不停歇,摇动得像一只拨浪鼓。
“这幺饿的小狗是走丢了吗?”锦屏对小狗也颇感兴趣,蹲在一旁支着头看它吃饭。
端阳起身又给小狗倒了一碟清水,“不知道,但它看着很干净,说不定是人家放养的。”
小家伙吃得“呼噜呼噜”,花脸上都沾了许多奶渍,一直道肉白色的肚皮撑得圆圆鼓鼓,才又活蹦乱跳地在屋里走动,东嗅嗅西闻闻,做一些小狗该做的事情。
安格身上的伤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却还是有事儿没事儿就往伤病营里跑,这几乎成了他和端阳不约而同的默契。然而今天的帐篷里空荡荡的,搜寻了半天也没见到平日里那个忙碌奔走的娉婷倩影。
他意兴阑珊,胡乱地缠了些纱布绷带就急着要回自己的营帐,看看端阳究竟为什幺没来。
进入暖帐,热气扑面而来。端阳正伏在案几上,单手翻看着一本书。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垂落成一片,更衬得美人玉肌雪肤,容颜温婉俏丽。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点触,整个画面看上去宁静而美好。
苦寒的军营中有如此软玉温香,安格心中一阵难以言说的满足,只想将佳人拥在怀里好好亲热一番。
他刚进入帐篷,端阳便察觉到了。她轻轻擡眸一笑,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安格有些疑惑,走近一看,便发觉端阳垂落的那只胳膊上卧着一只小土狗。
它闭着眼睛,俨然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枕着女人白皙的手酣然入睡,还肆无忌惮地靠着她的胳膊,还发出“噜噜”的呼吸声。
这声音落入安格的耳朵里便如同挑衅一般,他心里好大不乐意,嫌弃地看了一眼对端阳说道,“这什幺东西?”
“我今天捡到的小狗”,她压低声音,不愿意吵醒小家伙的美梦,“是不是特别可爱?”
似乎是贪恋人身体散发出来的热度,说话间端阳的胳膊轻微地动一下,小狗便撅着屁股蹭过去。她也温柔地摸了摸小狗软乎乎的身体,放纵着小土狗的霸占。
安格皱紧浓密的剑眉,“你这会儿又不嫌热了?”,有些酸溜溜的,语气不善。
女人听出他似乎有些恼,却不知道因为什幺,把书倒扣在案几上,耐心地询问,“你不开心?是军队上的事情吗?”
“你昨晚非说挨着我热,怎幺现在挨着小狗不热?”安格挤在端阳旁边,也找了个软垫坐下。
如水的眼眸翻起一丝涟漪,没料到安格有此一问。
入冬以来,夜里营帐内炉火不停,床榻上又都是厚厚的毛毯。安格身形高大,睡在身边像一个人形的发热太阳。他又偏偏喜欢搂抱的姿势,用滚烫的身体将自己缠裹住,端阳睡到半夜浑身冒汗,梦到自己被束在碳网上炙烤,手足挣扎几下。
安格觉察她想从自己怀里钻走,搂得更紧,迷迷糊糊间就听到端阳推搡着说热。
看着他一副想讨个说法的样子,端阳心里觉得好笑,“可它是小狗啊,你又不是。你那幺大……”
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安格打断她的话。贴着她的后背,覆在耳边,动作像是在咬耳垂又像是在说话,低沉着嗓音抓住她的话头问道,“哪里大?”
反应过来,端阳迅速浮上一层红晕。他伸出大掌捉住女人的手绕过腰间,就要往自己身下带去……
“汪!汪!汪!”突然,那只土黄色的小狗冲了出来。它像是感知到了危险,吭哧吭哧地奔到端阳身边,跳起来呲着白嫩的幼牙,冲着安格发出几声带着奶气的吼叫。
小狗虽然个子小,但气势却足,面对数十倍大过他的敌人也十分勇敢,唬了安格一跳。
场面有些滑稽,端阳“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清咳几下说道,“啧,有人耍流氓被小狗制裁了!”
对待这个鸠占鹊巢的小家伙,安格本来就不怀善意,他眼疾手快,直接将自己别在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
他眸中带着杀意瞪着小狗,刀锋凛冽划在空中。
小狗一见立马就抱团缩在了端阳身后,可怜巴巴地呜咽几声。端阳见状,立马擡起胳膊制止,“你别吓他!”
安格避开她,伸手把小家伙揪出来,“我十二岁就孤身屠过恶狼,怎幺,你不服气?”
毛茸茸的小东西被提溜得瑟瑟发抖,尾巴也不摇了,垂下来夹在后腿之间,一脸哀怨地望着端阳,呜呜地叫唤。
端阳看它可怜,急忙对安格说,“快点放下来,别弄疼他了。”
“那得要公主给我点好处了,”安格贴在她的颈侧,小声耳语一番。
他不知说了些什幺,羞得端阳双颊一片绯红,半晌才点了点头。
安格宛如一个无赖的绑匪,坏笑道,“好说,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说着他松开抓着小狗的手,一把抱起端阳压在床榻之上,暖帐内腾起无数的暧昧旖旎……
主人为了救它牺牲了自己,小狗含泪从恶爪中逃脱,脚底抹油一般,打着滚躲到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