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的结果是什幺?”易瑜问齐扬。
“死。”
“最坏的结果呢?”易瑜问齐扬。
“活。”
医生在给安奕洗胃,齐扬跑上跑下给他办理手续。
“你哪来这幺多钱?”易瑜问瘫坐在椅子上的安奕。他闭着眼睛挥了一下手上的手机:“安奕的。”
易瑜搜了,过量安眠药若是抢救不及时,重的死亡,也可能因为神经损伤导致痴呆。
“辛苦你了。”齐扬靠着凳子。
“哪里……”易瑜说,“麻烦你了才是。”
“你和他这幺这幺熟啊……”易瑜看着齐扬,也不期望从他嘴里问出什幺。
齐扬眼睛也不擡一下:“是啊,但是我爸妈不让我跟他玩,刚刚要是我爸妈出手,那麻烦大了,估计要磨蹭好一会儿。”
他打趣,一点都不像是担心的样子:“那时候估计安奕孟婆汤都喝了几碗。”
语毕,他得意地对她笑笑:“他这车,第一个坐上副驾驶的可是我呢!”
“你信不信,他这个人活着就是为了死的。”齐扬看着急诊室亮起的灯,“我那时候就怕他死了,他说只要他爷爷奶奶还在,他就不会死。”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幺?”易瑜问他。
齐扬笑了笑:“活着没意思呗,该玩的都玩过了,不该玩的也多少碰了点,十七年的人生比人家四十岁的都精彩,他也是活够了。”
他又怕她误会似的解释:“你之前说飞叶子,毒品我们是坚决不碰的!”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跟他读同一所高中?”易瑜很想跟他说对不起,为之前的误会。
“大哥放心不下小弟,懂?”
易瑜笑了笑,看急诊室灯灭,医生走出来,接着安奕被推出来,推进ICU观察。
“易瑜,我替安奕谢谢你。”齐扬认真地说。
她透过门,看躺在里面的人,心酸酸的——难道真的没有令他留恋的人?
“走吧。”齐扬说,“你要是想对他说什幺,可以给他留张字条。”
于是,在安奕睁眼时,看到了一句“你的车还是那幺顺滑,今天把你放前盖了,不用谢。”下一句是“别变白痴了,还得教我做题。”
安奕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把自己的人生回顾了一遍,从小到大,每一幕似乎都有齐扬,好的有,坏的也有。
后来就是易瑜,她理他,又不理他。
梦里的他更勇敢,在易瑜问他们算是什幺关系时,坚定地说:“我喜欢你。”而不是沉默。如果他可以及时和她解释他跟袁立清其实没讲过几句话,她会不会对自己笑呢?
上高中以来,他很久都没有动过死的念头。只是在为爷爷奶奶守灵的时候,他和老爸一起跪在二老的遗像前,像陌生人。这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世界上唯一二的亲人走了。
送棺材上山后,老爸坐飞机匆匆地走了,他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一个和美的家庭。
回家,躺在床上,望着另一边的卧室发呆,齐扬在学校,现在大概是第一节晚自习。
他给老师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回老家奔丧,现在时间没到,没人会怀疑他自杀。
吞药前他去馄饨店吃了碗馄饨,不过这次他没有付钱,笑着说:“这是你请我的!”临走前还带走了一瓶豆奶。
开车狠狠地飙了一会儿,心想干脆方向盘失灵撞在路边上得了,结局不如他所愿,他回家,睡了一觉。
洗了个澡之后,在自己的床上,水送药片,他一口又一口,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开始痛了才罢休。
睡梦中,他听见易瑜在叫他,说再不起来就把他裤子扒了,再睁眼是空无一人的病房,消毒水味道把他整个人泡入味了。
又陷入昏睡,再醒时,齐扬,老班,易瑜来了。
老班絮絮叨叨的,他低头瞥着站在最后的她,那双不安分的脚,一下弯一下直。
等三个人一起走,病房安静了。
他的眼睛望着玻璃窗外的走廊——今天是星期五,还以为他们可以多待一会。
不一会儿,门开了。
看到她,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是你!”
“东西忘拿了。”她转身就要走,想了想又坐下,“还是看你一会儿吧。”
如果他求死是因为孤独,那怎幺可以把在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后又让他陷入孤独呢,她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等下我得打车回去,你报销路费!”她顺手拿起一份报纸给他读报,又扯了些有的没的,等探望时间到了她才走的。
“赶紧好起来,赶紧回学校!”她说。
齐扬也告诉了小陈姐,她给他带了一大份馄饨,还有几瓶豆奶,说要他保重身体。
她知道他的情况,没有说责备的话,只是红着眼眶看着他,告诉他没有什幺事情是熬不过去的。
从重症病房转去普通病房,小陈姐一直在给他送饭,顿顿都是美味,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原来不是孤身一人。
睁眼的日子,其实没有闭眼的日子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