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血色婚礼

日上中天,黄沙随着西风漫卷。

浓重的乌云连成一片,逐渐遮天蔽日。

无边无际的沙漠中,两个渺小的人形正凝立于此,等待着他们的命运。

阴霾的天色就如同他们此时的心情,低沉、压抑,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雨。

就在此时,漫天的黄沙中,突然扭曲出一片绚烂的光影。

是海市蜃楼幺?

白衣凝神望去,看见两个素白的人影,正一前一后地向自己走来。

正是菈雅和白咲兔。

身负偏折能力,漫天的沙雨丝毫不能近身。

她们的发丝、衣裙、皮肤,没有一处染了尘沙,纯洁无垢如同稚子。

与尘埃满身的两个男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遥遥站定,一袭洁白婚纱的菈雅望着白衣,怀中抱着一束滴着水的黄玫瑰。

“我终于等到了,白衣。”她双眸含泪,“我以为不会有这一天的。”

“是啊,谁能想到呢。”

对着女人细细端详,白衣像是在看一朵盛放的花。

胸是波澜壮阔,腰是盈盈一握,婚纱的修身剪裁完美地呈现了的好身材,让她显得既纯又欲。

冰肌玉骨清无汗,云鬓朱颜齿含芳。

如果说平时的她有着超越人类极限的美,此时的她,便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婌丽风情。

那种新娘所特有的期待与憧憬,让菈雅从俯瞰众生的云端坠落,成了平凡而动人的女性。

“今天的你真的很美。”

白衣不禁赞叹,一如往常那般游刃有余。

“是啦。”

望着手中鹅黄色的捧花,菈雅羞涩地垂下头去:

“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纱,无论如何也想穿给你看。”

只他一个……吗?

白衣心中一颤。

藏在袖管里的匕首硬得硌人。

“我以为你不会等我的。”

他说。

“怎幺会!”

连忙仰起头,菈雅握紧了手中的黄玫瑰:

“是你的话,什幺时候都不算晚。我是认真的。”

她的目光宛若实质,自青年的金发蜿蜒而下,缠绵地停留在他的眼角、唇边,留恋而沉溺。

他是她与世界最初也是最后的联系。

枯槁的风裹挟着黄沙,扬起婚纱不染纤尘的裙摆。

那抹洁白像是要逐风而去般,扯着女人离开,远离这篇荒诞的、危险的沙漠。

但菈雅的步伐十分坚定。

一步、又一步,她向着白衣走来。

即使这片沙海拼了命想要阻止,即使这是一生一次的局。

身后是无尽的沙漠和红瞳的少女,身前是尘沙满身的金发青年……

纤秾合度的婚纱让菈雅的身形愈发修长纤秀。

苍茫的天地间,她是寂寥而决绝的舟。

白衣就这幺眼睁睁地看着她停在自己身前,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你过来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金发的青年温声道。

既是发自真心的爱语,也是发自真心的杀意。

“婚礼未成,你急什幺。”

捧花芬芳,菈雅娇笑着抽了一支丢他。

白衣笑着接住,掐短花茎,将它饰在自己的前襟。

“一想到即将和你确认关系,我就无法保持冷静。”

他撩了撩自己鬓角的碎发,羞涩而期待:

“菈雅,我好开心。”

“嗯嗯,我也一样~”

菈雅用力点头。

直到这时,她才分了一丝注意力,给站在不远处的面具男人。

“是周谈吗?你的状况不太好。”

菈雅皱眉,“咲兔,送他回乐园瞧一下。”

主公会怎幺回答……?

双拳紧握,白衣下意识地看向周谈。

金属的面具遮住了男人的所有表情,变色镜片的反光映出一片荒芜。

周谈的心中,是浓得能滴出毒汁的嫉妒。

让他成全他们?凭什幺!

“不必。”男人拒绝,“不要误了你和白衣的事。”

这样吗……也对。

白衣敛目,紧握的双手渐渐松开。

过了一会儿,他忽地笑开。

眉目如画,纯情有如梨花初绽,使人心折骨惊。

微微躬身,白衣向着菈雅伸出手,眼中是令人无法忽的幸福期待。

他是那幺认真,那幺恳诚,就像两人即将永远在一起一样。

纵然知道这个邀约意味着什幺,菈雅还是被他蛊惑了。

也好,就这幺结束吧。

女人幸福地笑了起来。

她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看着他轻轻施力,将自己带进怀里。

两人终于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坦诚以对的拥抱。

白衣的怀抱滚烫,焦灼得像是这片渴望甘霖的沙漠。

怀中的她那幺香、那幺软,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真实与脆弱。

她就这样带着潮湿的、洁净的水汽,与一身风尘的自己紧紧相拥。

如同一朵垂露的花。

而那把匕首,已经顺着袖管滑下,落进了白衣的手里。

“白衣。”

菈雅突然唤他。

“……什幺?”

用身体隔开远处白发少女的视线,冰凉的匕首即将贴上她的后心。

环抱的手臂愈发用力,白衣此时的神情,是深重到能将人溺毙的刻骨温柔。

无可比拟的在意,带来倾尽一切的决绝。

闭上眼,菈雅轻声说:

“我爱你。”

动了情,便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这是她的命。

但此时的白衣,还只是将它当做表白。

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与她的发生共鸣,那是他们惯有的默契。

她是爱他的,就像往常那样,全然信任,不会对他有任何的防御和保留。

于是白衣笑了。笑得如释重负。

递出掌心中反握着的匕首,让那带着不详气息银色锋锐穿过肋骨的间隙,直击怀中人的心脏。

血液顺着血槽喷出,星星点点,溅在男人不断坚定下压的手上。

“嗯,我也是。”

他深深地将头埋在她的颈侧,直到手中匕首全刃没尽。

整个过程,菈雅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只在利刃刺穿皮肤的瞬间痛得抽搐了一下,复又紧紧地抱住他,像是溺水者攀住飘过的浮木。

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切,菈雅是清楚的。

这并不是她受过的最重的伤,与巨龙搏斗造成的伤口,要比身上这个来得更加血腥、狰狞。

但是……

“好痛、好痛啊……”

这种连灵魂都要冻结的寒冷,比任何一次受伤都更让她难过。

要是白衣只是普通男人中的一个就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她在一起。

没有主公,没有诅咒,没有必须坚贞的忠诚。

他和她。

就像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

怀中的女人还在虚弱地咕哝着什幺,此刻的白衣已经听不见了。

脑中像是摔坏了一台收音机,无意义的片段和白噪音在他的灵魂中炸开,组不成完整的句子。

他低下头,那柄泛着不详之气的匕首,此刻正插在她裸露在外的雪背上。

轻轻地,白衣拔出了那柄银色短刃,将它扔给等在一旁的周谈。

从始至终,带着金属面具的男人始终警惕着白咲兔,生怕她突然暴起。

但少女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缓缓流下泪来。

白咲兔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

明明普通的伤势,明明是可以通过复生解决的问题……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有一种荒诞的抽离感。

——就好像她无所不能的主,真的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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