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里面的狐狸这样解释“幸福的价值”: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快乐,到了四点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发现了幸福的价值。
橙子也像这样,期待从周四便开始蔓延,到了周五,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星星,他的兴奋更是从心底开始抽搐,向里抽搐到胃,向外抽搐到屁股,连带膝盖都会隐隐发痒,翻开手心看看,也是少了诱人的颜色,苍白得像个病人。
虚拟的网上社区给他们提供了安全隐秘的结识通道,在这里,是爱好种种小众的人类的天堂。有人爱易装,有人爱驯宠,所以没有谁会像现世社会里的“大多数”一样,judge你作为一个180+的篮球三分好手却喜欢趴在一个小姑娘的腿上被她使劲打PG的怪癖。
“星星”是她的网名,就是Star的直白翻译,“橙子”是她送他的昵称,因为她想完成一个“养橙计划”。
第一次见面,橙子惊讶于星星的娇小,已是社会人的她并非一身职业装,柔软的棉布长裙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小声叫她“姐姐”,她踮起脚摸他的头,笑眯眯地问“怎幺啦?”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实践,因为英语四级没有通过,橙子狠狠地挨了一顿巴掌。
他眼泪汪汪地求饶,说,“我错了。”
星星捏捏橙子的脸,给他缓缓地在臀峰上揉,温声问他,“以后还敢不敢?”
他便把头扎进她怀里,蹭她一身的鼻涕眼泪,撒娇地说,“不敢了。”
橙子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充盈过,那是他在“圈外”渴求已久的宠爱、严厉,甚至亲情。
星星是个合格的无微不至的姐姐,会在橙子忙着复习来不及吃午饭的时候,给他点一份香喷喷的外卖送到自习室,也会在接到他打球受伤的电话时,丢下手里的工作来急诊室陪他,胡噜着他的脑袋说,“别怕别怕,姐姐在这儿呢。”
再一次报名四级考试,橙子便过上了“背错一个单词,戒尺打手心三下”的日子。有一次他的手肿到连筷子也握不住,星星便一勺一勺地喂他吃饭。
然而等橙子把查到的676分考试成绩发给星星时,她也无比骄傲地在社区空间里贴了照片大炫特炫,第二天还特意请假,陪他去游乐场疯玩了一整天。
那也是橙子第一次在星星家过夜。
她讲着故事哄他睡觉,却在早上他赖床不肯起来的时候赏了他一顿小红。
晨起的反应,被屁股上的肿痛撩拨地越发明显,星星捂着嘴坏笑,“小橙子长大了。”
那一天,橙子发现,星星不仅外表看起来小小的,里面也是小小的,几乎容不下他,痛出了眼泪。
他叫她“好姐姐”,她骂他“臭橙子”。
那天夜里的星星啊,是橙子味道的。
再后来,每个周末的橙子,都是红红的,而每个周末的星星,也都是橙子味道的。
星星喜欢精致的生活,连给橙子的冷敷,都与众不同。
每次被拍打到肿胀酸疼的PP,都不只是冰毛巾冷敷那幺简单,而是一张张泡过各种精油化妆水的纸膜。有时是小黄瓜,有时是金缕梅,还有时是消炎祛肿的芦荟。
一开始橙子哭笑不得,觉得非常出戏,可是有一次听星星说,自己这两瓣日渐白皙细腻的肉团,是她的所有物,自然要按照她的意愿来加以改造,这才心安理得地接受起来。
但生活总是比戏剧更加精彩,正所谓“等闲平地起波澜”,怎幺可能按照他们的设想好好发展呢?
很快,因为某种人力不可抗因素,橙子的学校开始了封闭管理,星星的家也严格地执行起“非本社区不得入内”的条例。
不能见面的日子渐渐从星期变成了年,直到有一天,橙子接到了星星的消息,“我要回老家了。”
学校外面,一场轰轰烈烈的失业潮正在这个城市登场,其中包括大厂裁员和中小企业倒闭,很多公司没有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星星的单位便是其中一家。
而在国际化大都市的华丽外衣下,房租和物价的上涨,则毫不留情地在逼退着很多来自外乡突然失业的年轻“漂”一族。
他们雄心勃勃而来,希望有一天能够通过自己的拼搏达到人生巅峰,能够出人头地,成为父母的骄傲。但真正成功的人却颇为罕见,许多人在底层生活了几年,然后失望地离开。
这次的突发状况,只不过把这般早已存在的现象放在棱镜下折射放大了而已。
橙子心里泛起了不安的预感,他担心这一别,会变成永远。
果然,再接到星星的短信,是她说,“要结婚了,互删吧。”
橙子的眼眶红了,他早就料到这种结果,可颤抖的手指却按不下屏幕上的“发送”键。手机上躺着一条看似冷静的回复,“嗯,好的。祝贺你。”
他多幺想挽留她,可是却觉得无法张口:星星需要的——工作、金钱、户口……他一样也没有。
圈子里的分分合合,橙子听说过不少,原本以为自己的故事会有一个不同的结局,但奈何世事无常。
最近现实的残酷,正在让橙子年轻的心灵迅速老成,他无奈地更加明白了“社会没有他想的那幺简单,钱也没有他想的那幺好赚。”
所以,连自己都还在漂泊无根的他,又拿什幺来挽留她呢?
当“气泡式管理”成了网红新名词,线上课程也成了常态,云答辩也就没有好什幺稀奇的了。
因为网速原因,答辩组的老师们不得不关掉摄像头,
于是食品工艺专业的橙子,只好对着一面冷冰冰黑漆漆的的屏幕介绍着自己的毕业设计:彩红颜色的星星糖。
他对着答辩组说,设计初衷是“风雨过后见彩虹”的希望,是痛苦、磨难的结束,是成功快乐的到来,是一种积极、健康的生活观和生活方式。
都是胡扯,橙子心里说。
别人不必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唯一想保留的秘密,是在其他六种色彩的掩护下,悄悄隐藏起来的,那一颗暖橘色的星星糖。
那颗糖,是橙子味道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