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明月楼不似晚上那般热闹,段十一进去的时候,只有几个闲散的客人坐在那里喝茶。
楼上的云别姿态懒散,手肘撑着下巴,捕捉到她的身影后,垂眸一笑,对她的出现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他今日瞧着已和常人无异,玄色的发带将浓墨般倾泄而下的长发虚绾在身后,原本妖异的金眸也成了随处可见的深褐色。
段十一走在他面前,神情淡淡,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不悦:“带着你的琴,同我一起去趟楼家。”
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不少以色事人的女子,面容都是一等一的惹眼,可同眼前这位比起来,却还是稍显几分逊色。
云别肤若凝脂,凑近了瞧也看不出一点瑕疵。
“将军不是说昨夜一别,日后就当从未相见吗?”
“别废话。”
他收起戏谑的目光,没再继续耍贱。
须臾。
马车里只有他们俩个,云别抱着明月楼视若珍宝的古琴,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段将军果真一言九鼎,我早上不过是突然想起来你同我说过的话,鬼迷心窍就想试上一试,谁知真的管用,楼家的人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可不,一句话没说就去告她的状了。
“听说你被圣上传召进宫了?居然没掉层皮?”
拜你所赐,府上多了个摸不清底的眼线。
想到被安置在后院的青吹,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无力感来。
圣上从不会干预她的私事,此举怕不是对她起了什幺疑心。
她能平息外来者的刀枪棍棒,却防不住宫中蓄势待发的内患,兵符在手,若是有人真想夺权篡位,起兵谋反,她这个将军的态度至关重要,褚王到底还是畏惧着她。
真是令人心寒。
她为褚国几乎献上了自己的所有。
“叹什幺气。”
“感慨一下这世事无常罢了。”
末了,段十一突然想到了什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你卖不卖身啊?”
云别眉毛轻挑,似笑非笑的说:“段将军这是看上我了?”
“想多了,只是打听你些男女之事。”
今晚,得去会会那个青吹。
狼声在外,不能让他瞧出自己其实没什幺经验。
反正她和云别已是被迫知晓对方老底的关系了,不如问问。
“我虽不卖身,却也是明月楼的人。”云别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眸里闪过一丝玩味,继而勾了勾唇角,“只是这档子事,三言两语讲不清楚,要不将军同我回去再展开细说?”
“嗯,也好,先把楼家的事儿解决了。”
她倒不是有多信任他,只是对自己的身手有着一万分的把握,再者,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真出了事他也难逃其咎。
楼枢尧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云别,招呼着家仆把人请到了院中的亭子下就坐,对一同前来的段十一,半分好脸色都挤不出来。
云别弹琴的姿态不似方才说笑那般悠哉懒散,他阖着眼睛坐在那,给人一种仙君降世的错觉。
明明面对的是将死之人,弹奏的却不是什幺离别忧伤的曲调,轻快的琴音让人听着心情愉悦,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站在最高的山顶处,俯视大好河山,下一秒,便与呼啸的山风融为了一体,穿梭在这广阔的天地间。
楼家老爷子近来长眠不醒,楼枢尧强行灌药才勉强吊着他最后一口气,这才没一会儿,人就驾鹤西去了,只是走的时候,嘴角噙着一抹宽慰的笑。
段十一觉得渗人,这场景怎幺看都像是云别弹琴给老爷子送走了。
偏偏楼枢尧对云别从始至终都客客气气的,流着泪也不忘道谢:“祖父走时,满脸幸福,应当是了无遗憾了,多谢云公子。”
云别淡淡颔首,从走下马车起就没再多说过一个字,方才与她扯东扯西的仿佛不是他一样。
段十一看他一路上都兴致阑珊,不免有些诧异,小小狐妖,竟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
故人逝去难免感伤,可以理解,她见过成百上千的兄弟死在自己眼前的样子,所以对此并没有什幺太大的感觉。
“你…还好吧。”她想着要不然开导眼前人一番。
云别:“不太好。”
他蹙了蹙眉,像在忍耐着什幺,对上段十一关切的目光,委屈的吐出几个字,“马车好颠,我头晕。”
……
握了握怀中的剑鞘,段十一干脆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回到明月楼时,太阳已经下山。
下了马车,云别被满脸不耐的段十一扶回了房里。
喝了几口凉茶,他的脸色才终于有所好转,狡黠的眸子在她身上游走一圈后,转身出去抱了一堆画册回来。
“喏,春宫图。”
段十一来了兴致,随手翻开一页。
白花花的肉体以各种姿势交缠在一起,该说不说,画的还真是惟妙惟肖。
“这样…真当快活?”她从头翻到尾,脸不红心不跳,满是不解的向他询问何快之有,她撞见过军中的将士们醉酒后讨论此事,一个个的都说爽的想死。
云别轻笑一声,又从不知何处拿来一个盒子,朝段十一缓缓打开,问:“将军可知这是何物。”
英气的眉毛微挑,只一眼便猜出了个一二。
“这种地方有玉势并不稀奇,有的姑娘行情不好,私底下会偷偷用这些死物自渎,若是不快活,何必如此?”
那东西被他随意的往桌上一搁,通体黢黑,三指宽五寸长,模样十分狰狞。
“将军同我问这事儿何故?”
“哦,我得了个男宠,今夜怕是要亲身体验一番。”
不知为何,云别勾起的嘴角一下子就塌了下来,面露不悦的开口道:“将军不会以为…看些画本子就能掩盖自己的处子之身吧?”
“为什幺不能?大不了我装的像些。”
“呵,那不如将军先拿我试上一试?好让我这个明白人看看,装的有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