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碎片……在八荒。”火光摇摇曳曳将熄未熄，勉勉强强能看到两个站着的人中间有一块巨大的罗盘。
“怎幺会？”江衡满是不解，“我虽然降生在八荒，那里却没有人烟，混沌之气要如何依附？
“在本源之力的催化下，诞生魔物并不稀奇。”
末法时代，经过人类几百年的捕杀，魔这一物种几乎绝迹。
“既然如此，我会即刻前往八荒。”江衡倒是无所谓，修行，修的也是心性，她早知道自己是个工具人，即使如今十步一坎坷，她也并不恼恨。
“莫急，魔物狡诈，等我解开这一卦再做打算。”
“况且此行不仅要收回混沌之气，还要了结所有因果。你降生时带下的混沌之力导致八荒境内的妖兽互相杀戮，生灵涂炭，这是其一；天权小儿带回你之前，你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道庇佑，这是其二。”
想到卦象，对方颇为无奈，“两因一孽一债，因你当时灵识未开，本不报偿到你身上，只能说天命弄人。”
所以这是天道那家伙的失误？江衡倒是无所谓：“事已至此，是孽是债，弟子此次前去会一并还了。”
那人一滞，或许是没想到她竟然毫不在意：“这仙路的最后一步，于你而言，的确是无妄之灾。”
她盯着巨大罗盘上黯淡的星辰，浑不在意：“要不是无妄之灾，太虚界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对方默然。
火光快速扑闪了几下，将罗盘照亮了几分，她单指一点，罗盘变作一阵流光飞向了她袖中。
“我走了，等各位师祖解开卦象，即使是刀山火海，也给你们取来。”
那高台之上跃动的烛火在江衡转身的瞬间向高台四周涌去，将她的后背映的幽蓝一片，江衡无视这异象，身影彻底溶于黑暗，离开了此地。
幽蓝的火光逐渐凝成一个个虚幻的人影，其中一束火光叹道：“此番波折，对于太虚界来说不知是生机还是绝路。”
“干上震下，天雷无妄，天道既然让此子降生在太虚界，便断然不会是绝路，诸位道友找寻界门不可分神，这最后一劫，交予在下准备便是。”
“无妄卦从来都不是人力可扭转，不过一句‘既来之则安之’，此子能有如此心性，我辈必当全力相助，但其中关窍，要劳烦贵宗多多费心了。”
“道友言重。”
江衡出了魂坑，被外面强烈的日光刺激的眯了眯眼，她开灵识百年，也很少见这幺灼目的太阳，太虚界是一方被诸天神佛抛弃的天地，要不是魂坑中那几位大能苦苦找寻破局之法，几千年后也不知会面临什幺灾难。
而她是重新打开太虚界与三千界通道的钥匙，太虚界生灵万物的生死，系于她一人身上。
前身明明是臭名昭著起兵谋反的星盗，今世竟要做那救世的活菩萨，面对这迥异的命运，行事向来随心所欲的她也觉出了几分荒唐。
前世她被联邦军队围攻，濒死之际太虚界的天道与她交易，作为代价，她帮他救活这方世界，这才没让她葬身星际。
虽说她在起兵反抗联邦之初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但还是觉得不爽啊。
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对一个领袖来说是最痛苦的事了。
“玉衡师叔——”守在禁地入口处的照雨见她出现，一溜烟儿的朝她跑过来。
还有半臂远，江衡擡手右手食指点住小丫头的额头，左手掐诀按住了她的肩部。
“吱——”响起一声惨叫。
小丫头偏头一看——一只蚕灵蛾，修真界最常见的小虫子，寄生在低阶修士身上蚕食灵力。虽不致命但会使灵力滞涩，且它天生自带隐匿能力，粘在人身上也难以察觉，让低阶修士十分头痛。
小虫子一捻即散，江衡戳着小丫头圆圆的脑袋：“看来平时多有怠惰，竟然被一只小虫子近身”。
小丫头自知理屈，擡手摸了摸鼻子，一语不发地跟在江衡身后出了禁地。
“怎幺找到这里来了？大师兄有什幺吩咐吗？”
照雨这才敢出声：“是师父让我给您送丹药。”他们师父早就开始留意炼制安魂丹的材料，丹药一成师父便让她给师叔送来。
又忍不住抱怨：“您刚为岐山那只老妖怪解开咒术，消耗了那幺多灵力，即使是师祖传唤，也该拖上几日的，师祖总不会怪罪。”
传说北澜宗禁地是修真界陨落之人的养魂之地，无数带有执念的残魂在此滞留，这地方对亡魂有多少好处对生魂便有多大伤害。
一得知玉衡师叔来了魂坑，她就急急追了过来。
江衡接过瓷瓶打开，一股凛冽的香气扑面而来，前几日略有动荡的灵台被稍稍抚平了。
“大师兄何时去的昆仑？”江衡看向照雨，虽是疑问，但她心里已有答案。
除了昆仑雪境，哪里的药草会有如此功效，闻之安神，怕是雪境下埋藏千年以上的玉菱芝才有这样的效果。
“师叔上次功法反噬，师父向昆山君讨要了雪境的引路蝶，入境采集了最要紧的几样药材，可是直到蛟妖上门才把材料找全。”
照雨描述起来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其中凶险江衡却是知道的，昆仑雪境终年不散的浓雾中危险重重，风头如刀面如割，即使有昆山君的引路蝶，但仅仅不至于让人迷路，可怕的是狂暴的高阶妖兽和雪境内对灵力的压制，任一样都能置人于死地。
况且，这安魂丹，也不是非用玉菱芝不可。
几百年来润物细无声的关心，终究是让她的心变软了。
明明是一场交易，该给的好处天道早就给了，他们大可不必如此。
几位师兄总说她“多情却似总无情”，他们何尝不是“真作假时假亦真”，绝地之中相互护持的情谊，要比那些空口许诺实在的多。
她本就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前世若不是被人步步紧逼，也不必走进那般绝境，若有人待她好她心里必是有所感有所应的。
江衡牵起照雨的手，二人慢慢的顺着小路往主峰方向走，禁地处于宗门极北，距主峰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近百年来修士们已经能感受到天地间灵气的稀薄，所以师祖们才不惜燃烧魂力也要找到界门。她是天道的干预，剩下的还得人类自己走。
“哞~哞~~哞~~~”出了禁地范围逼仄的石板路，一头牛在啃食周围茂盛的杂草，此处鲜有人迹，草木与别处相比更加旺盛。
照雨上前拍了拍牛头，“八百里又壮实了不少，师父的灵草没白浪费。”说着从腰间摸出乾坤袋，讨好的将这段时间采集的药草喂给它。
八百里是江衡游历时救下了被修士虐杀的夔牛一族，族长感激他的出手相救，把自己的次子送给了她。夔牛力有千钧，成年后双角能产生雷霆，养这幺一只带出去打架十分威风。
小牛犊长得飞快，没几年就被养的膘肥体壮，一丈见方的石臼扬蹄就能踏成齑粉，折腾的喂牛的小弟子叫苦连天，向她告状，她没架可打便牵来当了坐骑。
结果被照雨看上了，闹着要牵去和师姐弟们炫耀，八百里心高气傲小丫头降不住只好改走怀柔政策。
江衡接过袋子，打开闻了闻，转而皱眉：“平时跟着师父不好好做功课，连佛肚草都能装进来”，说着从袋中取出一棵细长松软的根茎，用双指碾碎才丢了出去。
这草遇水膨胀，吃下去肚子都能撑破，八百里皮糙肉厚倒是没事，但少不了要遭罪一番：“一年前还大言不惭说要在百岁前超过你云师兄，如今却是越发不长进。”
照雨吐吐舌头，不敢为自己辩解。
江衡看着小丫头蔫蔫的样子，笑道“还知道羞愧，在我离开宗门前你就跟着你云师兄修行吧。”
照雨登时垮了脸，愤恨说道：“您不知道云师兄有多冷冰冰，又冷又孤僻，我不要和他一起玩。”
她没想到小丫头竟然是这幺看她大弟子的，云镜生虽然不爱说话，但绝对称不上孤僻吧？或许是她对弟子的关注太少？
江衡心下一动，比起天枢和天权两位师兄，自己对弟子的关注确实不够，在她离开之前，想办法弥补一下，算是尽了为人师者的义务。
心下有了计较，无视照雨的抗议，把她提上牛背，八百里化作一道紫光飞向玉衡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