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

孟妱眯着眼躺在一张躺椅上,那是伊琳娜护士专门给她找来的一张躺椅。伊琳娜护士确实很贴心也很照护这位黑发棕眼的异国女孩——至少对伊琳娜来说,她还是女孩,于是伊琳娜在孟妱醒来的这两天就怀着那样的亲切和孟妱相处的如同一个可靠的姐姐。

院子里的微风很舒适,那是从森林深处吹来的,清新又带着一股自然的泥土和湿润的绿叶的清香。她的躺椅离医院楼后门走廊处有一段不算远距离,院里的伤员两两三三,也都打扰不到她。腿上盖着本书,书页朝下扣着,但是通过两侧不均匀的厚度也能判断出来没翻多少页。可这也怪不得她,密密麻麻的又长的吓人的俄语篇幅比阅读英文刊目又困难了不知道多少倍,虽然是为了打发时间向伊琳娜撒娇地讨要书籍,但是明显有了这本纯俄文的陀思妥涅夫斯基的小说,催眠效果反而更增强了。

要不就问问伊琳娜能不能找来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中国中小学必读书目也许更好接受一点,还能顺便陶冶革命情怀。

但是想到在俄罗斯等国家,这本前苏联的红色文学早已被人遗忘的传言,就决定作罢,但要一本俄文幼儿园读物是不是太幼稚...那他们是不是从小就会弹舌...俄罗斯人高考会考察普希金诗歌背诵吗...

正在深沉地思考的孟妱潜意识认知到有人搬了把椅子放在离自己的躺椅很近的地方,但是由于大脑主要的CPU内存被占用,她并没有特别在意。

脑子被微风暖阳微醺,想法越来越混沌没有条理,最后缓缓下沉,浸入意味着睡眠的水底。

再次醒来的天际,太阳已经收敛起他原本嚣张的阳光。孟妱对此没什幺感触,她早已美美适应疗养生活,没有什幺时间观念,也没有外界打扰,马尔蒂诺夫也告诉她,她的家人已经被通知到了,一切仿佛回归娴静宁和。确实有过激流波浪与险滩,但那也构成了她的人生——唯一负罪的是她要在战乱平息后回去找寻她亲手堆起的那座浅坟。

即使有些她不愿承认的存在,但是只要可以忽视那间病房里的某位病员,她就仍旧是无所顾忌随遇而安冷静肆意的。

心跳漏了一拍。那在昨晚梦中出现让她心情无比复杂并湿了内裤却在梦醒后被怀着羞耻心选择性遗忘了的男人安静地坐在身侧的木椅上,原本还标致的椅子被他俊挺健美的身躯和可观的身高衬得有些迷你,那精致的面孔平和地望向前方,虽然是面无表情,但是孟妱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她可怕地预想里那样情绪崩溃暴躁或者阴暗,认识到这一点,她紧绷的神经也放轻松了些。

是的,她还是当了羞耻的懦夫,她答应要陪伴他这段时日,但是这两天,也就是自从从那间病房出来,她就再没有回去过,连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都是委托伊琳娜代为收拾的。毕竟弗里亚托克可伤得比自己重,暂时还难以自由活动。她也就先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假装把曾经的所有许诺都塞进火炉烧成了灰,没人敲门就绝不承认。

现在他又来到了自己身边。想开点,他的伤势恢复的速度颇为惊人到底也是件好事,孟妱宽慰到自己。她怀着些抱歉和不安,但是另一侧的心里转念一想,他要是向借此胁迫她,她也随时准备翻脸不认人,她最擅长这个。更何况这里这幺多人。

孟妱就这样等待弗里亚托克开口,也许是等待质问。

两人默默无声。按捺不住的孟妱止不住地看向弗里亚托克,他就那样坐着,靠着椅背,一条长腿向前伸展开,另一条则老实些踏在地面。他的坐姿仿佛要传达一种漫不经心的轻松氛围,又用手背撑着自己的下颌。孟妱才仔细地打量,把注意力从那完美雕琢出的侧脸线条移开,意识到弗里亚托克应该有185+cm。但不够确定,要是他再站起让她好好审视一番,也许能给出个更准确的答案。

未能让她如愿。他只是淡淡谈起了幼时的一些事情,那是远在伊尔库茨克州的祖父母家,他总是和哥哥瓦列里在那里度过学年结束后漫长的假期。伊尔库茨克州州境三分之二都被茂密的森林所覆盖——就如同他们面前的一样漂亮,虽然并不相似。伊尔库茨克市位于贝加尔湖南端,安加拉河与伊尔库特河的交汇处,他们就在伊尔库茨克市乡下的祖父母家中度过童年的假期。祖父母最爱开着那辆有些破旧的小车,车上放着节奏感很强的音乐,穿过茂密的林间,带他们去贝加尔湖畔游玩。

他最爱冬天的贝加尔湖,俄罗斯母亲沉睡的漫长冬天里,这神秘静美的湖泊从十月份入冬开始就开始缓慢凝结她的湖水,从湖面的周围片片向湖中心铺展开冰层,而到年末,周围的植物都挂满雾凇,套上冰衣,但冰封尚未完成。

当时还小,个子矮矮还在换牙期的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套着厚帽子围巾——像一颗西伯利亚土豆,在上面奔跑,脆弱的冰面突然在脚下碎裂,他险些跌入并永远沉睡在寒冷的冰湖里然后在漫长的岁月中彻底演变为这广阔的湖泊的一部分,还好哥哥及时拉起他。

但是再过上一个月,湖水彻底被封结在厚一米的冰层下涌动,透过深深的冰层暗自波澜壮阔,深邃纯净的蓝映照出来。这时在湖面散步开车都是安全的,被厚重的冰层结实地承载着。那时的气温能达到零下四十多度,他最爱看布里亚特人穿着他们独特的服饰凿冰取鱼。有时,祖父那辆开起来噗嗤噗嗤好像喷着粗气的小车把他们都带去临州的布里亚特共和国玩一圈,去吃布里亚特包子。

说回蓝冰。贝加尔湖最梦幻壮丽的是三月冰裂期...

伊琳娜突然出现在门口,孟妱被她的呼喊声从仿佛身临其境般的幻梦中惊动,她赶紧拉住也被吸引的向后看的弗里亚托克的手,他衣衫单薄些,但是手掌仍旧温暖。孟妱匆忙让他答应晚上还要来聊天。弗里亚托克看着她泛着迷人波光的眼眸,面上的寒意消散,勾起嘴角笑了。

那皎洁完美的面容绽放出的笑容也那样蛊人,孟妱被迷了眼,竟然露出几分呆傻,伊琳娜的声音又响起,孟妱小心地迈着有点笨拙的步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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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铮:是有感觉这样漂亮的自然景观很适合来场野战的意思啦

两人:(   ´•ω•)ノ(´ノ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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