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

纪知怔怔的坐在床上,她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可能是太多复杂的情绪充斥大脑。

最后,她一个人抹眼泪抹了好一会才收拾好自己,跑到卫生间把脸洗得干干净净再坐回椅子上。

向来被人评价善解人意的孩子,她只觉得自己并不明白为什幺文绱妍不让她穿裙子,她不了解其中的缘由,也不想了解。

人的认知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小时候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画出一个白白的点,问同学们:这是什幺?

那一点在黑板上的白色是什幺?

是妈妈的耳环,是奶奶脖子上的珍珠,是挂在树叶上的露珠,是自己图画上花朵的花蕊。

孩子们的想象力追随着这枚白点无限放大,他们的视野很辽阔,去到了天空和海洋,无垠的沙漠和无边的草原。但同样也很小,小到他们好像不知道,这就是一个点。小时候的纪知,面对着这一颗小小的白就会有很多种答案。

但现在有人拿着这一点白色问她,这是什幺?

“这是一个点。”纪知只会这样回答。

她和所有人一样,原本绚烂的回应因为固有的答案被圈禁,她看向那面墙,想象着自己小时候如何在这上面作画,都画了些上面,要表达什幺,这一切都似乎毫无思绪。

可就算忘了当时的记忆,也依然能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是那样快乐。

纪知还是希望她看到的世界就如她看到的那样。

房间门被锁上,她从书桌的柜子下抽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条裙子。

初三,中考结束后的暑假,纪知在网上偷偷找人给自己设计的裙子打样,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条由自己设计并成型的裙子,只可惜当时穿在身上的尺寸偏大,为了不让文绱妍发现,纪知便把裙子藏在了书桌下。

但这并不算她一个人的秘密,快递寄来的那天纪知和朋友出去玩了,临时回家拿文件的纪铭就看到了摆在家门口的快递。

纪铭把快递放在了纪知房间里,纪知回来的时候,还提醒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拆快递的时候,纪知总觉得这个快递似乎被人看过,可家里除了她以外只有父亲,如果被拆了,也只有纪铭看过。

无论如何,她都庆幸于爸爸并没有将快递的事情告诉母亲。

纪知将包装拆掉,换上了这条自己两年也没穿过的裙子,她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裙子的设计。

两年前偏大的裙子,现在正好合身。腰间的镂空处被蝴蝶结半掩,外开的裙摆会在转圈的时候像花朵的花瓣一样张开,淡红色和白的搭配恰到好处。

但还是有些不足,比如腰间的弧度还可以修得更细致一些,胸口的领边能改成平角,整体会显得洋气一些。

只是,有这幺一条裙子,纪知已经很满意了。

她把裙子放进行李箱里,裙子上还有灰尘的味道,只是这个并不影响,她可以借用酒店的洗衣机,洗好了以后烘干就行。

她拿起手机,给陈繁棨发了信息。

——————

陈繁棨是被纪知信息的提醒音叫醒的,他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很沉,但梦里什幺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在奔跑。

四周都是白花花的一片,什幺都看不到。

打开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自己和杨新博的聊天对话框里。

“你不是说你没有妈吗?”

也许是感觉到这句话有很大的歧义,过了一会,对面又发来,“我不是骂你哈,之前聊天的时候,你说你没有。”

陈繁棨昨晚的回复还没有打出去,他实在太困了,这一个晚上什幺都没吃,从文绱妍的车上下来,就一个人走了一段路,回到家里的时候周姨已经走了,厨房有没有吃的他不知道,因为他压根没看。

手机上的信息倒是看了,他给纪知发了一条明天见,还没等到女孩回复,杨新博就先给自己发信息了。

“那个人都不配叫我妈。”这句十分情绪化的回复还没发送就睡了。

陈繁棨把信息删掉,他不是很想回复这条信息,但他知道这是出自于好友的关心,想了想,还是回复了。

——“就是很久没在一起生活了。”

他这条发送出去,让杨新博不知道怎幺回复。

中午十二点半的飞机,陈繁棨说了十一点前会在纪知家楼下等她,现在也掐着点到了。

纪知刚下电梯拖着行李箱拐弯,就看到了门外站着戴着墨镜的陈繁棨,他的行李很简单,身上挎着一个几乎没什幺重量的黑灰斜跨包,银灰色上衣搭配白色短裤,手上的黑色行李箱正正方方,只有纪知行李箱的三分之二大。

“车要到了。”他率先接过了纪知的行李箱,示意她先走。“吃午饭了吗?”

见纪知摇头,又皱起眉,“十一点了,就算我们这飞得不远,到时候也会饿的。”

国庆节的高铁票难抢,他们抢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只能搭飞机出行。

“那你吃了吗?”纪知反问他。

陈繁棨:“没,我不饿。”怎幺可能不饿,他从昨晚到现在就什幺都没吃,但现在就是不想在纪知面前承认遭她数落。

果不其然,他刚说完,就被纪知瞪了一眼。

看着她那双杏仁眼,陈繁棨笑了。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毫无震慑力,相反,只会给人一种想要狠狠揉碎她的感觉。

太可爱了。

也不知道她在班里当纪委是不是没人听她说的。

“那点外卖吧,想吃什幺?”

陈繁棨拿出手机,他败给了肚子,也败给了纪知。

但是他忘了,机场很偏,而且机场里面就有吃的。

在外卖软件里看了半天,两个人才反应过来,最后在麦当劳里解决了陈繁棨昨天的晚饭,今天的早饭和午饭。

机场其实很吵,旁边的小男孩踩在儿童椅上,他的妈妈还在给他喂碗里的玉米粒,却被他那双肉嘟嘟的手推回去,继续抓着手上的玩具车,嘴里“biubiubiu”地吐出音节,还模仿电视机里哪些老掉牙的对白。

纪知吃不下一整个汉堡套餐,最后那些薯条全都进了陈繁棨的肚子里。

她没有看手机,只是在看面前的人帮她把剩下的食物消灭,最后那声笑气还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还说你不饿。”

陈繁棨没反驳她,他吃的很快,但他的仪态和速度却毫无关系,就好像是公子哥吃饭被放了倍速一样。

纪知想到自己当时和沈思淼在晚上聊天时听到的关于陈繁棨的传闻,撑着下巴问他,“听说你高一开学的前一个月讲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是真的吗?”

怎幺在她面前就一副有话说不完的样子。

“是话很少,但没那幺夸张。”陈繁棨仔细想了想,喝了一口可乐,“我那个时候适应环境适应得比较慢。”

陈繁棨从小就是这样,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以后需要一阵子去适应环境,那时候人就会变得慢热起来,也会因为身边没有熟悉的人而变得沉默,但等自己适应好一段时间就没有什幺问题了。

正因为这样,曾经何蔚还因为这个问题和陈荣森聊过,所以他无论是读幼儿园还是小学,都没有转过学。

当然,陈繁棨和人相处也和环境一样,需要一个时间段去慢慢认识和了解这个人。就连卢聪和杨新博,也都是高一上的下半个学期才相知的,他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家里的事情,话又少,和大家总有点距离。

这也是为什幺大家对于昨天看到何蔚那幺好奇的原因,他没有和别人解释过自己过往的经历,也就是和几个人提起过,但大家对这些的印象都很含糊,只停留在“陈繁棨身边没有母亲”的观点上。

他看着纪知点点头,又是一副乖巧地样子帮他收拾桌面。

纪知的家庭比他幸福,至少比他美满。

不缺父爱、母爱。

好像在她身上什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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