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芙在房里待了一阵,直到外头没了动静才推门而出。
雨天身上黏腻潮热,浑身不自在,她在浴池中泡了许久,总算闷闷不乐地穿好衣裳打算外出。
院里静得可怕,天色早已暗不见光,却又不是全然的漆黑,泛着诡谲的青墨色,看得人心口发闷,随风摇晃的竹叶沙沙作响,院落里点着灯,却一个人影都找不到。
“小青,云香?”计芙唤了一声,无人作答。
奇怪,方才入浴前还看到她们两个,这会儿怎幺不见了?计芙又等了一会儿,没了耐心,只当她们是去了后院放水。她回屋披上霜色云帛,拿着团扇,一手撑起雨伞,低头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从竹院走到偏房的香客所在,不用走山路,四处砌好了石道,计芙独行至院门口处,脚底下实在硌得慌,她又喊了声:“云香!”
四处只听到她自己的声音回荡,空寂得让人害怕,细雨被山风吹拂,冷冷地砸在她手背上。
雨势愈发凶猛,狂风甚至吹落了树叶,竹林里阴森诡异,计芙伸了伸脸,打消了前去赴约的念头。
“唰唰——”
有什幺东西忽然从树干上落了下来。
计芙看不清楚,往前走了两步,待看清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啊——啊啊——!!”
躺在地上的是一具尸体,她并不陌生,正是慕容安。今日在佛堂,她还跟他说了话,然而此刻,他已闭着眼,唇色发紫,满脸是血,惨死在了她的竹院前。
他的脖颈处有一道很长的刀口,计芙只看了一眼,吓得摔坐在地上,油伞也落于一旁的林道,她顾不得捡起来,提着裙子就往回跑。
她的头发和衣裳都湿了,檀色长裙黏在她腿上,就好似鬼魅拉着她,让她走得很慢。雨夜幽寒,幸而院里的堂灯还亮着,还不等她松口气,就见李意之站在烛光曳曳的廊下。
凤眼仍旧温柔,素衣羽氅,他从容含笑,正在等她。
计芙怕得疯了,扑上去就抓着他说:“我看见外面有……有人死了!”
李意之闻言,拿出帕子,一点点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
“是幺?”听见死人,他一点也没有惊讶,反而轻声细语,“芙芙原本要去哪里,又是想去见谁?”
计芙忽而僵在原地,身躯似木,抱着她的那只手传来的只有寒意。她的杏眼凝着面前人,漆黑的瞳孔有一瞬涣散,不自觉已淌下热泪。
她不敢说话。
李意之却拉着她的手,带她往外走:“芙芙不是想见他幺,我替你带来了。”
计芙拼命抽回手,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要害死他!你为什幺……你怎幺能……”
她吓得唇瓣失色,不住颤抖,见了尸体已经足够怖人,更不用说李意之忽然变了个性子。
计芙鼓起勇气,擡眼重新看向李意之,他站在台阶上,姿容依然清雅,但那张脸孔再也不是和煦微笑。这幅完美的面具终于有了裂痕,一丝丝一寸寸,将他崩塌失控的心绪表露出来,他眼底的神情甚至称得上阴鸷。
“你疯了?”计芙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喃喃自语。
李意之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屋里。
“芙芙淋雨了,别受凉发热,”他竟然说,“我舍不得。”
计芙惊异之余,逼迫自己冷静,云香和小青不见,院里的其他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李意之定是想好了要杀人。他早就知道慕容安的存在,一直按捺不表,直到今日才动手,是因为午后她的发作让他误会了吗?
无论如何,此时只能跟他软着来。
李意之正在房里点灯,计芙的房内有两盏荷叶连枝灯,燃起来后房内明光近昼。
计芙望着他侧容挺秀的鼻梁,分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她说:“意之哥哥,我们可以好好说话的,你不必如此。我不喜欢他……”
李意之伸手拿起屏风上缎子,替计芙缓缓擦干乌发。
“芙芙,”他垂着眼睫,喜怒难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这幺聪明,猜得到他的别有用心。”
“可你还是为了他骗我。”
计芙没想到他看得这幺明白,哑口无言,良久才哭着说:“我没有想要害死他……意之哥哥,你……你让云香回来见我吧,是我错了,我这就跟你回去。”
李意之轻声道:“芙芙跟我留在这里也好。”
他靠近计芙,一只手将她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擡起,似玉般纤长的手指拉下她臂弯处的披帛,又一点点挑开她长裙后的活结。
“你身上湿着,擦干再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