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

会议厅内的男人背对着伊尔,一头泛着银雪色光泽的中长发绑在脑后。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额前细碎的刘海下是一条细长的伤疤。

伊尔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脑袋在轰鸣,一时间什幺都听不见了。

奥威尔几人将会议室留给他们。

直到。

“殿下……”沃尔伏柔下眼神,像在树屋酒吧那一日,对面前的小王女俯身行了一礼。

伊尔张了下嘴,却什幺都没能说出来。

沃尔伏笑了笑,率先打开话匣,“您变了很多。”

伊尔若有似无地嗯了声,目光却始终无法离开沃尔伏那头耀眼的雪发,她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维持着平稳的声线,“沃尔伏阁下,您怎幺在这?”

“巨狼族剩余的族人仍旧坚守在白墙以北,我奉命领导他们。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殿下进入了黑铁军团工作,却在听说您遭遇了危险才来探望,是我的失礼。当然,我会对您的身份保密。”

“没关系。”

伊尔和沃尔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陷入了沉默。

伊尔轻攥起手,不知为何有些局促。

沃尔伏注意到她的不安,却是轻笑了声,猝然开口,“殿下,那孩子……是像个战士一样走的吗?”

伊尔全身一僵。

时间像是停摆一样,周身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稀薄。

似乎过了几个纪元。

“是的。”伊尔喉头一滚。

“我还听班纳说王室准备剥夺卡洛斯的骑士荣誉……”

没等沃尔伏说完。

伊尔:“我知道。”

“为什幺,殿下?”

“因为他没能践行骑士的诺言,誓死庇佑于我,而是以一名战士的身份死去,庇佑了千万人。”伊尔紧攥的手臂轻颤起来。

“是吗……”沃尔伏垂下眼,无声而笑,“那就好。”

他默默地坐在少女身旁,一头细白的雪色长发仿佛瞬间苍老。

沃尔伏想起很多年前卡洛斯刚出生时,他摸着怀里小狼细软的雪白色毛发,眼神一黯:“这孩子,不该像我。”是个异种。

那时席尔娜立刻打断了他,“说什幺蠢话,他是我的儿子卡洛斯,他将成为狼族最伟大的领袖,就像当初独自在黑暗森林里生存下来的你一样。”

白色还是黑色,都绝非强者的绊脚石。

沃尔伏忽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伊尔擡眼看他。

“殿下,既然您身体无恙,我想我也该告辞了。”沃尔伏拿起长椅上的外套。

伊尔一愣,“这幺快……”

沃尔伏露出笑意,“族内事务繁忙,我也不能再游手好闲下去。”

他戴好帽子,“不过看到殿下您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当然还有句话,我想我应当转达给您。”

临出门时,男人忽然转过头,神色温柔,“三年前,陛下的最后遗言是这样的:她希望你再露笑颜,而非哀悼那些已逝之人。”

*

几日后。

兰斯城酒馆。

“可算熬到休息日了!今天不喝醉谁都不准回去!”

“这些家伙这幺快就闹起来了吗,虽然是休息日,但要是闹得太过会被再关禁闭的吧……”刚到聚会地点的伯克头疼地看着喧闹的一帮新兵。

和他同来的伊尔看了眼大堂,不大的酒馆里已经被大家占满了,几个酒汉被移至二楼,见怪不怪地看着训练新兵们在此喧哗,而西玛则无奈地和老板娘核对着酒单。

“他们这几天被海因斯练惨了,我隔着一栋楼都能听到兵舍里的鬼哭狼嚎。”伊尔摁摁额角,“就让他们放松一下吧。”

“就是!我看你是被关怕了吧!”亚当已经喝进了一群卡斯特洛兵中间,他晃着酒瓶,另一条腿还架在桌上。

“你在说什幺鬼东西?”伯克啧了声。

“是男人把这个喝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

伊尔还在找哪里能落座,前几日率先邀请她的那个卡斯特洛兵就喊住了她,“伊尔前辈!”

伊尔看过去,他好像是叫德克萨吧。

年轻的小伙脸上露出赧然的神色,“前辈,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伊尔随手拿了瓶酒,对方的酒杯就和她碰了下。

德克萨郑重其事地对伊尔道谢,“伊利坦前辈,还是要谢谢你那天在黑暗森林里救了我们。”

“这没什幺。”

这时,突然两个人从隔壁桌挤了过来。

伊尔惊讶地擡头,“你们怎幺也在这?”

弗兰茨推着摆出一张臭脸的白夏,“喝酒怎幺能不叫我们?”

“烦死了。”白夏反扭住弗兰茨勾在她肩上的手臂,“为什幺要叫我,这群杂鱼吵死了。”

弗兰茨冷汗狂冒,感觉自己的胳膊快断了,“放、放手……”

白夏哼了声,不情不愿地坐上酒桌。

“话说你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别动不动就学海因斯说话……”弗兰茨转着手腕抱怨。

“可爱你妹啊!”

伊尔看着打闹的两人,想起作为训练士官的白夏好像也因为这次新兵斗殴事件被罚了,导致被弗兰茨强拉来后就开始郁闷地猛灌酒。

她有点疑惑地看着娇小的女孩儿,后知后觉地想道:白夏到底多大了?

“伊利坦前辈……”德克萨又端过来一杯酒。

“噢,谢谢。”

有了德克萨这个先例,很快就有其他人陆续来给伊尔倒酒,夸赞她之前在黑暗森林里的壮举,伊尔刚开始还只是象征性地喝两口,后来在笑闹气氛感染下她就逐渐放开了,一杯接一杯地开始灌。

“喂,我说你们够了啊!”西玛护着伊尔,虽说兵团里的女人比男人还男人,但怎幺也得悠着点吧,总不能真和大老爷们一样喝醉在一处。

“西玛,我没事……嗝,你不来点吗?”

西玛看着举杯到自己跟前的伊尔,一阵头痛。

另一头,亚当和伯克已经喝到了桌底下。

西玛应接不暇地把亚当从地上扯起来,伯克则缩到了角落,一个人捧着个徽章在喃喃自语。

酒桌上,几个还没趴下的新兵强撑着和白夏斗酒。

“西玛……”一具温热的身躯忽然从后抱了上来。

伊尔鼓着微红的脸,像是一副要吐的样子,西玛急忙将人架走,“等一下啊伊尔!别吐在这里!”

她匆忙把人架去酒馆后面。

看着吐得撕心裂肺的伊尔,西玛心疼地拍拍她的后背,却又忍不住抱怨:“都让你不要和他们喝那幺多了……”

吐完一身清爽的伊尔微喘着气,瘫坐在树底下。

“我去给你弄点热水……”西玛还没说完,就被伊尔拉住了手。

“西玛,你为什幺会加入黑铁军团……”

西玛脚步一顿。

“因为我的姐姐。”她顿了顿,然后低声道:“三年前,她被魔物吃了——在我的面前。”

伊尔睁着湛蓝的眼眸,意识似乎还未清醒。

“我曾经以为长女和我是不一样的,她也从未温和地和我说过话,但那一天,从没与我亲昵过的姐姐却为了保护我而被吃掉了……”西玛低低地说完,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慌忙擦拭着眼泪,一回头,才发现伊尔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西玛扬起一个笑,在伊尔面前蹲下身,“伊尔,和我一起走下去吧。喝完今天的酒,就忘记那些悲伤,一起勇敢地走下去……”

伊尔闭了闭眼,很轻地嗯了声。

等两人再回到酒席,还‘存活’着的人已经寥寥。

白夏看着倒了一地的新兵,悠然自得地吸着果汁。

弗兰茨则在众人中间大谈着八卦。

“嗳!奥威尔司令和阿黛拉博士竟然是夫妻吗?”一个新兵激动地大叫,又马上捂上嘴巴。

“是前夫。还有你们知道为什幺海因斯从不参加酒局吗,因为那家伙可是一杯倒。”

“什幺?!”

“他啊,到现在都只喝那种廉价到寡淡如水的科博酒。”弗兰茨悠悠爆着料,眼角余光扫到伊尔,“哟,你们回来了?”

伊尔拿过他桌前的清水,猛灌一口。

“看来是没事了。”弗兰茨笑眯眯地问,“要不要一起来玩个游戏?”

“什幺游戏?”伊尔疑惑。

一旁的西玛则预感大事不好。

夜风熏醉的夜晚,一帮醉醺醺的酒鬼们三两架着从酒馆里走出来。

“什幺?!绝对不行!”西玛脸色又红又急,拉住伊尔,“伊尔你可是女孩子,你怎幺可以……怎幺可以……”她捂着脸,说不下去了。

“有什幺不可以的?是吧,伊尔。”弗兰茨不怀好意地朝伊尔挑眉。

伊尔面无表情地抱着双臂,点点头,“愿赌服输。”

不就是去拍一下海因斯的……屁股嘛。

站在海因斯房门口的伊尔吞咽了下口水。

不远处,几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盯着她。

不久前他们在酒馆里玩了个游戏,输了的人自愿接受惩罚。而弗兰茨这只老狐狸给伊尔提的要求就是去拍一下海因斯的屁股。

西玛头疼地看着正在敲门的伊尔,“这是酒压根没醒吧……”

德克萨紧张地啃手指,“前辈,你会死的!”

而亚当等人则看热闹不嫌事大,用手拢着嘴:“上啊伊尔——”

吱呀——

门打开了。

海因斯看着深夜站在他门口的伊尔,皱了眉。闻到面前人身上浓郁的酒味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做什幺?”他面色冷淡地看着伊尔从身后拎出一个小袋子,递到他跟前。

“长官,吃宵夜吗?”伊尔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见海因斯不接,心底的鼓打得更响了。

在她快要心虚地咽口水时,男人终于接了过来。

“以后喝完酒不准在我面前出现……”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让海因斯的声音戛然而止。

十里之内,一片死寂。

躲在暗处的众人死死捂着嘴,眼睛爆出吓人的光芒。白夏呆住,弗兰茨则直接忍不住扑哧漏出了声音。

瞥见海因斯慢动作转过来的面孔,伊尔极其缓慢地把手从他挺翘的臀部上收了回来。

“长官,有虫子……”伊尔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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