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蜜死前的十五小时】
楼下停了一辆卡车,有时候陈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运气好。
陈叹樵跳下来的时候把她拉进了怀里,自己做了人肉气垫。
有缓冲,摔落的伤害就大大缩减了。她弟自从小学就被父亲拉去学柔道,父亲走后自己又去学泰拳,听说大学里拿了很多奖项,毕业后被警队破格录取……
陈蜜拼接着脑中零零散散的信息碎片,扭头看着身下的男人,心道:从小花钱挨那幺多打,应该很扛揍吧……
从二楼摔在卡车上,高度不高,不会造成严重的伤害。陈叹樵有底子,在警校和部队也摸爬滚打数年,熟悉各种防御姿势,调整动作把伤害降到了最低。
饶是这样,此刻男人也疼得一句国骂哼出声。
手指蜷起又张开,他扭头看陈蜜,陈蜜正瞪着眼看他。
“陈叹樵!”在男人开口之前,陈蜜先发制人捂住了对方的嘴,“抓住你了!”
话未说完,陈叹樵捏着女人的嘴把她推到一边。
“疯子!”他说。
坠落的声响和汽车鸣笛把周围的人都吵醒了,附近的居民打开灯从窗户里探身,尤其是一楼的小姐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查看情况。
陈蜜和陈叹樵都没穿衣服,一丝不挂地坐在卡车顶棚。
“三、三哥?”
有几人提着电灯围聚过来,看清楚了两人,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幺打圆场。
陈蜜蜷起双腿,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胸脯。
陈叹樵说了一串越南语,语速很快,陈蜜没听懂,但效果卓群,人群很快就散去了。
夜晚又恢复了寂静,陈蜜看着人们离去时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自己也尴尬地讪笑两声,脸一直红到耳朵尖尖。
“你也知道丢脸啊?”陈叹樵拈了一下额角的破口,偏头看她。
陈蜜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你说什幺了他们那幺怕你?”
“我说再看保护费就翻一倍。”
“哦。”陈蜜了然,那确实很有效力。
江湖有名的赵三刀,半夜光着屁股和老婆办事办到坠楼,她想,陈叹樵“三哥”的名号以后会更响亮。
陈叹樵缓过劲儿来了,撑肘从卡车跳了下去,张开胳膊,“下来吧。”
陈蜜稳稳当当地落在男人怀里。
深更半夜,两人一高一矮,赤条条地站在大街上。
陈叹樵擡脚欲走,陈蜜扯了一下对方的胳膊,“等一下,我有话给你讲。”
男人看她,“我没穿衣服。”(能不能先回屋?你不害臊吗?)
陈蜜,“我也没穿。”(不害臊,就现在!)
“……”
童年时期的陈叹樵还好拿捏,长大后就不行了。陈蜜察言观色,见她弟的脸已经不能再黑了,便直截了当地抛出重点:“我见到赵离了!”
陈叹樵脚步果然一顿。
陈蜜把他拉去卡车的后面,人罩在阴影里,场面稍微体面了一点。
“赵离在越南。”陈蜜正色道:“我见到真的赵离了,所以今晚能那幺确定你是我……你是陈叹樵。”
“你在哪里见到的?时间、地点,周围还有什幺人?”
“我……”
陈蜜哑然,重新打量起陈叹樵来。她弟保持着职业的审慎,她又拿的出什幺来回应呢?
那张看过无数遍的、熟悉的脸,在夜色里透出几分陌生的稳重。陈叹樵似乎把自己的职业做的很好,把人生搞得一团糟的好像只有她一人。
陈蜜摸了摸鼻头,不知道该怎幺解释,毕竟见到真赵离的时间要比现在往后十一个小时,她总不能说:明天,下午两点,你去市场活捉赵离吧。
“嗯……在市场……”
模棱两可的说辞,显然不能让人信服。她也没脸对着陈叹樵再说出:你要相信我,我是你姐,我怎幺会骗你!
可能恰恰因为她是陈叹樵的姐姐,陈叹樵对她嘴里的话会更不信任。
“嗯,知道了。”男人点头,没有再提出任何疑问。
陈蜜觉得有些难过,倒是希望陈叹樵能多问几句,这种无须多言、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不信任,比质疑更令人难受。
鬼话说的太频、缺德事干得太多,总会被反噬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陈蜜跟在陈叹樵的后面,低着头,毫无办法:“还有左边倒数第三个房间里的女人,她也知道赵离的存在,并且和赵离合谋了要算计你……”
“你怎幺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陈蜜咬牙,心道:我还知道明天下午五点我就要死了呢!
可最恨的就是她不能说。
陈蜜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如果在进入系统世界之前,陈叹樵突然告诉她:姐,我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我是重生版本的陈叹樵,我通晓过去、预知未来,我是来救你命的……
她大概会一个巴掌甩过去让人滚。
这事倒也不是没有。陈蜜想起来很多年前、陈叹樵还是她忠实的小哈巴狗的时候,经常告诉自己他能听见星星说话。
姐姐,你说的真没错,星星真的是人变的!我真的可以听见星星说话!我们真的可以变成星星永远在一起!!
陈蜜翻白眼:那你去许愿吧,看看星星怎幺说?
陈叹樵低头,手掌合十,无比虔诚地抿着嘴。许久,他睁开眼咯咯地笑了:星星说它答应了。
呵呵,白痴。
收回思绪,陈蜜咽了下口水。
她现在早就不是相信星星许愿的年纪了,这些话说出来不会被当作白痴,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好吗!
而且,陈蜜仍旧无法抛除的一个顾虑就是——
【过去的行为可以去改变未来的事件。】
她想起来系统的话,自己经历的两次死亡也印证了这个事实。“过去”已经在此刻被更改,“未来”是否又重新变成了未知?
明天赵离还会出现在市场吗……
陈蜜思虑万千,没注意脚下的路。陈叹樵已经停下来的时候,她还在往前走……
“砰”一声闷响,陈蜜撞上了陈叹樵的后背,疼得她捂着鼻子呲牙。
“你干嘛停下来?”好痛,好痛好痛,她弟的身板怎幺那幺硬。
“自己不看路还怪别人。”陈叹樵在水井前弯身,捞了一个木桶出来了。
陈蜜从他身后探头:“什幺东西,鬼鬼祟祟……”
“芒果。”他说,“放水里给你冰凉了吃的,事一多就忘了。”
陈蜜抿着嘴,心里闷闷的:“好哦。”
上楼后,陈叹樵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翻箱倒柜。
陈蜜看着他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满头问号:“你在干什幺啊?”
陈叹樵把胳膊探向床底,摸索了一阵,再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纽扣。
他看了一眼,打开窗户丢了出去。
“找窃听器。”
陈蜜心里咯噔一下,沉了半截:“我就说……那怎幺办,你暴露了吗?”
“不知道。”陈叹樵搬了凳子坐下,把芒果从水里捞起来,开始扒皮。
“会不会有危险啊?你要不要现在就走,可以走吗,或许……”
她要急死了,陈叹樵已经死过一次了,怎幺死的、在哪里、什幺时候,她全然不知。该如何做、该怎样避免……哪怕没有系统任务,她也想要陈叹樵好好活。
可对方却没什幺反应。陈蜜被他看了一眼,讷讷地止声。
陈叹樵扒了芒果皮,把果肉递给她,“赵离能在这里,就说明我应该已经暴露了。但我现在还活着,如果不是组织有别的目的,那就是赵离现在还没能力要我死。”
“所以别担心了,把芒果吃了睡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真的吗?”
“嗯。”
陈叹樵神色淡淡,其间笃定却不言而喻。陈蜜再一次审视她这个弟弟,再一次地觉得陌生。长大的“一瞬间”是许多年的事情,可许多年逝去也在一瞬间。
陈蜜不再说话,接了芒果慢慢啃。
很甜,很凉。吃完一个,陈叹樵又递给她一个。
“你不吃吗?”陈蜜看他。
“不吃。”陈叹樵继续扒芒果皮。
陈蜜把啃了一半的芒果凑到他嘴边:“你不要不好意思哇,我吃两个就够了。很甜的,你尝尝!”
陈叹樵擡头:“我芒果过敏。”
“……”
陈蜜那所剩无几的愧疚心又跑出来折磨她了。
“对、对不起……”
屋里静得人发慌。
她想说,太久没见面,她已经忘了。可是她怎幺能够……
哪怕她不爱他,哪怕陈叹樵仅仅是一个弟弟的存在,她也不应该忘记——
芒果能要了陈叹樵的命。
陈叹樵十七岁的时候,被刚吃完芒果的陈蜜抱着强吻。别人一吻定情,他一吻定生死,直接被亲去了医院急诊。
陈蜜你怎幺能够忘记……她想起来她妈评价自己没良心,想来真的很中肯。
“没关系。”陈叹樵面无表情,对于这事也毫不意外。
他拿毛巾擦干净了手,指甲缝也清理得干干净净,转头看向陈蜜:“还饿吗?”
陈蜜摇头,和愧疚心作垂死挣扎。
“吃饱了就睡觉吧。”
男人已经躺在床上了,陈蜜踌躇了一下,站在床边,过了许久才闷声道:“那我睡那里呀?”
陈叹樵睁眼,看了看身边的空床,又看向她:“你想睡在哪里?”
“嗯。”陈蜜抿嘴,不自觉地擡起胳膊遮挡了一下赤裸的身体,然后跨过陈叹樵,爬进了床内侧。
尽管她可以和陈叹樵吻千遍万遍、做一切疯狂的爱,可陈叹樵永远是她弟。身份突然坦明,陈蜜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拿“错认赵离”来当遮羞布了,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正如她所说,她想要陈叹樵好好活。要他好好活,她就应该离他远远的,别再拿着至亲的身份和他乱伦。
可半个小时前,她还在和她弟滚床单。
陈蜜,上辈子做不到的事情,这辈子该做到了。人最起码不可以……也不应该,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她这幺安慰自己:你可以的,陈蜜,你可以的!
“睡不着觉吗?”
陈叹樵转身,伸出胳膊把她扯进怀里。
陈蜜:“。”
——
作者有话要说:
陈蜜:谁是姐姐最忠诚的小狗?(双手抱胸)(举起手指)(洋洋得意)
幼年陈叹樵:汪!汪汪汪汪汪!
成年陈叹樵:闭嘴啊白痴!!(羞愤捂住小陈叹樵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