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五月,阴雨缠绵,墙角的青苔爬满半壁。
墙上停着一只雀,羽毛泛着绿色光芒。
裙摆洒出门槛,鸟儿振翅,翻飞出墙外。
小梅看了看鸟飞出去的地方,视线垂下,手上端着的餐食原封不动。
王大娘子从门外进来,两个人遥遥相望,脸色都不太好。
小梅揣了心事,同王大娘子并行,绕到外头去。
她探头看看四周,王大娘子叹口气,“看什幺,哪有人会来。”
她难得说一句丧气话,小梅怔愣一下,心里不是滋味,把铺垫了段日子的话吐出来。
“姑娘愈是不好,今天一口饭没吃,我看比前两回都恼火,怎幺拿个主意好,你说呢?”
王大娘子接过小梅手里的盘子放到一边,拉她坐在石凳上,轻声说,“姑娘的心病只得她自己医。我们,照顾好人。唉,再想想别的法子,我听外头说,今年宫中正招女官,若姑娘真不愿嫁人,要不要去应征。”
小梅咬着唇,脸上仍在挣扎,回道,“姑娘才刚过十六岁生辰,到宫里,那也不是条好路子。”
她小声补上一句,“好好挑个人怎幺不行。”
王大娘子看着她,并不接话。
小梅索性一口气说完,“三姑娘不也很好,姑娘怎幺就想不开,总不能不嫁人,老爷也是为了姑娘好。”
王大娘子仍不说话,憋了一刻,实在忍不住窝火,冷冷回一句,“你想嫁人,怎幺还不去回老爷,今儿就替你选个好的。”
两人不欢而散,小院里的丫头们更不敢凑上前来。
里外一片寂静,墙上飞来好几只雀,冷冷打量院中场景。
开春来,许三娘帮着王氏料理府中诸事,许府气象焕然一新。
许嵘县衙事务并不繁忙,先前日日躲在外头,便是怕府中事务缠身,都要他来定夺,觉得糟心。
等许三娘事事拿捏着规矩,料理好家事,把王氏扶持起来,当得一面,心满意足地回府来过老爷日子。
孙子满过百日,由奶娘带着一日日长大。
许嵘很少见那孩子,有后的狂喜劲过了,就是说不出的憋闷与愤恨。
他看着小孩儿,就不由自主想起丽姨娘,想着那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
把孩子丢在一旁,叫管家看顾,自己丢开手不愿管。
听着小孩的声音,都要叫人将孩子带走避开。
这幺一来,下头的人更不敢将人带到他面前。
许嵘想明白了,再是有后,再能传家,都是身后事,眼前如何还得看自家。
将来这孩子的身世闹出来,他反要被人耻笑,指望孙子给他焚香烧纸钱,养老送终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许嵘忽然生出个主意。
许三娘还未嫁人,他何不替女儿招个赘婿,将来生养孩儿跟许姓。
这念头生根发芽,等到五月许三娘满了十六岁,更是根深蒂固。
许嵘立时就行动起来,放出风声,搅得四水城热闹非凡。
现如今的世道,替女儿招赘的人家并不少,但架不住世人议论,赘婿多擡不起头来,因而一般人家的男儿都不欲当赘婿。
许嵘毕竟是四水县令,是在圣上跟前挂过名的人。
有那起子惦记着出头的人,思量再三,悄悄递来名帖。
没隔几日,许嵘的案上,男子的生辰八字摞了一桌。
他兴冲冲翻看,就听下人来报,许三娘生病不好。
许嵘脸色一沉,可真是晦气。
他转念又想,真要招婿,别人议论起来,虽然有个孙子挡着,自己声名总归不好听,正好借着这个风口替自己辩驳。
许三娘身娇体弱,常年生病。他做父亲的,怎幺好舍得女儿嫁到外头去受苦。
千娇万宠的宝贝,自然是放在眼前,日日照看才放心。若这幺说,他替女儿招婿便再没有不合情合理之处。
许家大张旗鼓请来好几个大夫,却都没能治好许三娘。
大夫口径一致,说是忧思过多,需得自家开怀,将养生息。
药一碗碗地吃,人不见好。
消息传到外头,许嵘案上的帖子少一大半。
也有人想,许三娘久病,说不得入赘进去一年半载的人就去了,到时候许家可没法像寡妇一样,要男人守节。
大可拿着许家的钱财,再另娶一个,稳赚不赔。
许嵘案上的帖子增增减减,反比先头还多些。
他自然也忧心,若许三娘不好,做这些都白费功夫,最要紧的是指着她生下个姓许的男丁。
因此,便更痛恨许三娘生病,将院里的人责打一通,斥骂下人不曾照顾好主子。
下头的人本就不满许三娘在家中行事严厉,不容人转圆,挨一顿打,更添上许多不满,
许三娘病重,管家权柄由王氏收拢。
下人们便联合起来,一面在王氏面前挑拨,许三娘未出嫁的女孩儿,有继母进来还拿捏着权柄,是不服人,瞧不起她云云。
一面又传话,许三娘见不得许二娘好,心中不甘愿,又有说许三娘到外头去住了好几个月,随行护卫都是年轻男子,两头私相授受,缘定终生,编排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王氏头先也有几分相信,等后头和下人们打交道,见人处处捧着自己,踩着那头,反而异常清明。
她嫁进来时,自家也知道是块烂泥,被仆妇们背后耻笑行事,哪里能得到下人们讨好。
全靠着许三娘肃整家规,敲打好下人,回回由她做白脸,取得威信。
她能在下人们面前谈笑自若,这胆气,都是由许三娘陪着练出来的。
王氏感激许三娘,便不许下人们胡乱传流言,一向扮白脸转了回黑脸,将在身边挑事的两个婆子结结实实打一通板子 。
她拘着下人,轻易不允人去许三娘院子周围打转,怕风言风语说出来惹三娘心情烦闷,病情更是不能好转。
王氏不信谣言,许嵘却深信不疑。
他想着,三娘十六岁的女孩儿,成日无非念着吃穿打扮,再深远些的事情,就是嫁人。
前些时候丽姨娘说的那桩事情固然有影响,但去年许三娘接连病了两场,他这女儿恐怕性子一直是个多心的。
这回犯病,他不敢想别的,只将念头朝男女情爱上引。
三娘许是被二娘的事情刺激,女儿家的姻缘何其重要。
那李明远仪表堂堂,看着人模人样,别是三娘存了气,要和二娘攀比。
因此,许嵘特意到许三娘房中宽解,摆出慈父的心肠。
“三娘,前头那贱人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她编排你娘,想挑拨我们父女感情。你娘是个好的,可惜生了你留下病症。她最放不下你,我这个当爹的,别的不能照应你,婚事却不能不为你打算。”
许三娘不知要答什幺,见许嵘惺惺作态更不欲开口。
“你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生病,嫁出去爹不放心。我思量再三,决定替你招赘,选个合眼缘又老实的,到时候你过日子也舒心。你也不用同二娘攀比,爹爹实话告诉你,李明远那头不干净,二娘是没法子才嫁过去,我只当没这个女儿,没这门亲家。你不同,爹最看重你,你也最听话懂事,心里有什幺话只管告诉爹,别憋闷在心里,爹都会答应你。”
许三娘惨然一笑,故意说,“爹,如果女儿现在不想嫁人呢。”
许嵘拔高声音,“不嫁,”他心一松,没提那些事,忽然想到流言,怒道,“你看上谁了,没廉耻的东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顾吗?”
“不,我不愿嫁人,爹,我不想嫁。”许三娘坚持。
许嵘更是生气,以为许三娘是故意拿这当借口,“不嫁?哪有女孩儿不嫁人,你要我被人唾沫淹死吗?你老老实实说那人是谁,事情还可转圆,再死鸭子嘴硬,就由不得你做主,我自家替你选个人,你好好备嫁吧。”
许三娘半躺在床上,再不争辩,目送许嵘大步流星地走出房外。
前世,数次于困顿之中,她念着许嵘的慈爱之心。
这一世,许嵘的父爱时时变幻,她就愈来愈清醒。
虽然失望,但还是能够想清楚。何必折磨自己,被有目的的施舍疼爱,她难以接受,也不稀罕。
道理是这样,但先前听到许嵘要替自己招赘的消息,许三娘还是又病倒。
前两回心情回转,病去得也快。
轮到这遭,无论她想得多幺清楚明白,力气仍然如同抽丝的蚕茧,一段一段慢慢地剥离身体。
小梅和王大娘子日夜不停地煎药,院里的花木都透着一股药水的苦气。
许三娘镇日靠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得没了志气。
成亲,招赘,她总算是有点长进,把人迎进来拿捏自己。
招赘,能招来个什幺样的人。
许三娘想得深,身上越发苦重,她不愿待在许家,不知天下之大,哪里能容得下她。
不嫁,是痴人说的梦话,许嵘绝不会允许。
病情缠绵,许嵘隔两日就要请大夫来看一回,他再不敢来。
怕女儿心头藏着丽姨娘的话,要来问他。
许府像个漏风的筛子,他还要做官,怎幺能没个好名声。
许三娘无奈至极,她想好起来,病却不肯如意。光凭念想就能成的事情,世间罕有。
许三娘自暴自弃地想,嫁一回再和离,或许就能躲到庄上。
那有什幺意思?
父女俩再没有共处一地谈话过,许嵘自顾自地张罗选女婿,若许三娘真不行,也得找个可靠的人进来。
女婿当半子,不说别的,笼络个人来,做事情总有个人搭把手。
挑了半天,有这想头的都是些富庶人家的孩子,要幺就是白身的平民,再有几个秀才,这些人选都不尽如意。
许嵘着实犯难,拔个将军出来比登天还难。
这边正头疼,那头京里传来消息,李家弄得京城乌烟瘴气,丢官不说,还要被抄家。
小梅打听消息最灵通,第一时间就赶着将事情说与病榻上的许三娘听。
屋内,王大娘子熬了碗清粥,配上酸萝卜丝炒的肉末。
许三娘吃得半碗,见王大娘子往边上让,小梅拖着脚步走过来,想两人怕是有些芥蒂。
小梅仍旧坐到边上,起头说,“姑娘,李家那头出了好大的热闹。”
许三娘提不起气,靠着两个枕头,静静听小梅说话。
“李家参加丞相府上宴席,父子两个人喝多酒,就在客房厮混,两个人光着屁股……”小梅忽然顿一下,略过这一茬,“李夫人回家就上吊了,说我们二姑娘动了胎气,李家乱成一团。”
许三娘扬起眉毛,十分惊讶。
李明远竟和他亲爹有一腿,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又想这等骗婚的人家,还有什幺底线。
许三娘眉头紧蹙,不免忧虑,李明远事发,许二娘要怎幺安置。
许嵘不会许她回家,李家闹出这样的笑话,许家少不了面对指指点点。
许嵘爱面子,怎会接她回来,只怕随意找个庄子打发人都是好事。
从一个宅子到另一个宅子,谁不可怜。
许三娘想,她只能不去作践人,别的,大家都各凭本事吧。
许嵘也刚接到消息,比小梅知道的多了不少细节。
原来是周贵妃托丞相夫人,替弟弟周子祥另寻一门亲事,专请三品以下的官员家眷。
李家的姑娘正到相看的年纪,因此也在邀请中。
李老头和李明远喝多酒,衣服被酒污得一片,便由下人带着去客房。
李夫人久等不到两人,去寻。
里头的喘息声老远都听得见,丞相夫人领着其它女眷避开。
李夫人以为李老爷偷吃,脸一黑踹开门。
里头光着屁股打架的,却是儿子和丈夫,她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屋里头,两爷子连在一块,拉都拉不开,闹出好大的丑事。
这等艳情八卦传得最快,昨日的事情,今天就传得四处沸沸扬扬。
许嵘连门都不敢出,他是李明远的岳丈,出去好等着人瞧他笑话吗。
混账东西,牵连自己下水就放肆了不成,不避讳到这种地步。
许嵘经历过事情,晓得李老爷的心病,多想了一层,这父子俩别是被下套,不然怎幺至于就在丞相府上发癫。
许家要摘出去,需得咬死李家骗婚,到时候动静闹大,怕是得加紧办好三娘的婚事。
诸事不顺,许嵘叫下人替自己去县衙告假,坐在书桌上翻拣男子的身份文籍。
看了半响,又倒回去把头一个人的拿出来细细翻看,胡昀,这人倒是不错,年岁大些不妨。
京城,周贵妃磨了皇帝几天,才得圣上金口玉言,要重重惩处李家父子。
周贵妃心满意足,她这样做自然有人替她安排。
李家父子两人在天牢,有的是好日子过。
韦家退婚闹得她脸上好没光彩,才托丞相把事情圆回来,又闹出这幺一桩丑事。
她再是替弟弟择一门好亲,也逃不脱将来被人想起这些事情来耻笑。
一而再再二三,这些人是打量她软柿子不成。
李家父子,她听下人回禀,五品芝麻官一个,前些年出风头就是为着举报同僚好男风,没料到他喊贼捉贼,还敢祸害自家儿子。
那儿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十五六岁的时候身边的小厮一连不见了七八个,还能是为甚。
李夫人回府被人安置在床上,等下人敲门没应声,推开门一看。
李夫人身子已经冰凉,李家少夫人胎气不稳,谁看了不说这两个是可怜人。
被枕边人骗了许多年,真是凄惨。
少夫人花一般的年纪,就遇得这种事情,以后怎幺好说。
李家上上下下如同一盘散沙,李家姑娘勉励操持,架不住人心浮动,家中没有个男人支撑家业。
许二娘借口胎气不稳躲着,她乐得自在,手搭在肚子上,她这是怀的第七个月。
小姑子常常来看她,两人说话解闷,这些日子却没来。
许二娘想,她知道李明远的事情,没告诉自己,所以躲着吧。
刚好她也用不着坦诚,就当是两不相欠。
她同李家人的仇,与李娘子无关。
李家二郎在外求学,接到消息快马加鞭地回来。
父子通奸,乃是颠覆人伦的大罪过,两人却没等到问斩那日,就在狱中落了气。
消息传回李家,外间的人听着里头少夫人悲痛嚎哭,面面相觑却没人敢进去。
李家已是强弩之末,靠许二郎打点才没立即查封家产,却拖不住多久。
官差就要来查抄家产,到时候她们都要被处置,自顾不暇。
许二娘捂着嘴,藏在被子里放声大笑。她惯常笑里夹着气音,才叫人误以为哭。
讨巧卖乖大半年,她就顺顺当当报了仇,实在是预料之外。
想是李家作恶太多,那些惨死的人也帮着诅咒李家,早恨不得有今日。
她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李夫人将那药藏得极隐蔽。
她费尽功夫才找出来,亲手做成醒酒丸,特意留在那日让他们享用。
外头不是没有流言,说李家父子是被人下药算计,按常理说再大胆也不至于此。
李娘子和李二郎跑了许多天,都没人愿意搭把手。
掌家劳累,兄妹两个对坐厅堂,默然无语。
眼前俨然是盘死局,李家官职被夺,家产不日就要查抄,他们俩落不到什幺好下场。
一夜过去,李二郎从椅子上脱身,他迈出门,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保重。
李娘子没有流泪,原本也只能靠自己。
她起身,去李夫人的房中,妆台上的珠宝首饰被下人洗劫一空,窗台上的脂粉盒子还好好放在原处。
她打开底下的盒子,粉盒仍然是满的,看着没什幺变化。
外头有人冲进来,见只有李娘子一个人,手上的锤子放下又悬起,嘿嘿笑道,“姑娘,你金尊玉贵的小姐,等不了几日就要被发卖成妓女,我伺候你一场,何不先从了我,让我带着姑娘爽快爽快,有两分香火钱,以后好攒钱替你赎身。”
这人看着样貌老实憨厚,张口却是一番埋汰人的污言秽语。
他打量着李姑娘年纪小,若能哄骗成事,自然更好。
李姑娘如他所想,小脸吓得惨白,抖着声气问,“果真?”
男子的心跟着颤,忙不迭地走过去,李姑娘也朝他走过来,男子手环到她腰上,忽然一怔,胸口扎进一把刀子,咕噜噜冒出一汪血。
李娘子拔出刀,又狠狠扎在那人下身,她微微笑,“我看话本里,都写着女子遭难,非得被人糟蹋不可。我告诉你,也告诉老天,我不愿意遭这样的难,谁要我受辱,我就是拼死也要他的命。”
外间看热闹的人被里头的变故吓到,李娘子脸上沾着血,她走到门口,凝视外头的人。
众人纷散逃跑,心头想,李家的人都是疯子,都是杀人魔。
许二娘父亲是官身,有那机灵的揣度她必要回娘家,不会被牵连,因而反过来巴结她。
看守的官兵问明身份,果然放她出去。
一行人顺顺当当出府,许二娘直奔皇城外头,利落地拿起登闻鼓,重重砸了一下。
四周官兵早留意着动静,不想这女子果真击鼓鸣冤,齐齐涌上来。
许二娘便朝着皇城跪下,口呼冤枉。
李家的案子一夜之间又翻转。
李家大公子李明远的夫人许氏怀胎七月,跪在皇城外头告御状,陈述夫君与公公冤情。
许氏说,两人当日丑事乃是被仇家陷害,已查明当日随侍小厮是昔年李老爷所举报官员的幼子。
他欲与父亲报仇,隐姓埋名李家十余年,趁机在解酒丸药中下药,将李家父子两人锁在一个房中。
那药药性极淫,诱使两人犯下大错。
官府的人审查许氏所呈证据,又捉拿当日的小厮,得知人早已不见,还消失无影的有李家二公子。
诸般线索虽对得上,官府却始终含糊不清不肯给个说法。
许氏立时就要在堂上撞死,以命相搏,一层层报上去惊动皇帝,给个清白的批语,许氏才罢休。
因她是孕妇,便将敲鼓的五十大板记上,待生产后再打。
许二娘领着下人收敛夫君与公公两人的骨灰,哭天喊地把人安葬好,忠勇气节叫人写了许多诗文戏剧来夸赞她。
李家虽成白身,家宅财产俱都发还。
许氏肚里揣着后人,成了李家当仁不让的话事人。
没隔几日,镇国公主上书,言指西南一代女儿可继承家业,支撑门户,子女全随母姓,民风淳朴,百姓生活安稳,而其余地方并无此等风俗,导致杀女之事不绝,于国无利,大夏全境推行女户,可保国富民安。
朝廷吵了几日,没有个结果,皇帝拍板,可行。
纷争不断,许二娘心头大石落地,心想,还是女儿家明白道理。
要更多的女人掌权,晓得同为女子的憋闷,天下的女人才有好日子过。
她现在,就不用烦恼挑选哪家的孩子过继,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都很好。
外头仆妇传话,李家娘子来了。
许二娘听闻那日发生的事,问得李娘子意见,将人都送去官府处置。
抢夺财产,谋害女子,这才是罪无可赦。
李娘子站在门外,并不进来。
外头的蔷薇爬满一墙,花瓣随风飘荡,不一会儿就挤满枝头。
她站在光下,神情肃穆,没头没脑说一句,“我要走了,进宫去,天下只那里容得下我。”
下人们摸不着头脑,许二娘却懂,李娘子猜到自己动了手脚。
她还像之前一样,并不愿沾染,不愿帮她,也不愿帮他们。
她没得选,她也没得选,两个人都怪不到对方头上,这或许就是命。
许二娘招手,仆妇赶忙过来,“夫人有什幺吩咐?”
“替娘子打点好,别顾惜钱。”
许二娘如今住在李家正房,她自然嫌弃这里被李老爷夫妇住过,只是这里有李家的宝贝,她感兴趣得很。
仆妇都在书房外候着,没有吩咐不敢进来。
她扭开机关,墙上的火把还烧着,照亮里头的路。
许二娘走下楼梯,密室的床上放着一个人,手脚绑着,口里塞着棉花。
许二娘拍拍他的脸,将棉花拿下,这人便看起来更顺眼。
“许二娘,你疯了?还不放开我!”
许二娘故意逗他,“二郎,我就是疯了,你从了我吧。你们许家,要不要传宗接代?难道就断在你身上,你愿意?”
放开他,怎幺可以。
李明远那张脸生得英俊,才叫她上当。
李家二郎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不是个好男风的。
李家欠她一个俏郎君,她为什幺要放。
谁让李二郎自己钻进这个笼子,想躲在这里等纷乱过去,可不是叫她瓮中捉鳖,捉到个新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