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落在地上,拿着他的人被踹得人仰马翻。
陈蜜盯着枪口,心有余悸。如果陈叹樵晚来一秒,她大概又要回系统世界重开了。
“三哥……”那人看向陈叹樵,捂着胸口。那脚带着男人冲过来的惯力,踹得不轻。
里恩也赶了过来,“这是三哥他老婆,你疯了?”
对方也未曾想过陈蜜还有这层身份,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陈叹樵什幺都没说,摆摆手,“还有一批货要出库,回去干活。”
人散了,陈蜜没有大伤,只是膝盖破了皮。
“别担心啊,”她说,“我不怕死的。”她有复活卡。
“你不怕什幺?”陈叹樵回头,脸沉得要滴水。陈蜜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又听见他说,“你不怕死,那你怕什幺,硬闯走私货的仓库,生怕自己死不了吗?”
陈蜜被呛了一下,也生不起来气。
“我怕你死,陈……”那名字又险些脱口而出,陈蜜顿了一下,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不回避,“你说你很快就回来的,已经三个小时了,你还没有回来,我很担心你。”
这次换成陈叹樵说不出来话了。他自小看惯了陈蜜说各种鬼话,这次却在那双眼睛里找不出一点虚情假意。
陈叹樵皱眉,心情烦闷,想要抽烟,叼了根烟在嘴里却找不到火。
“我每天都在码头验货,能出什幺事?”话说的咬牙切齿,烟在唇间晃动,他咬了咬烟嘴,又放了回去。
“你什幺都不知道。”陈蜜的嘴抿成了一条线,心道,下次她还闯。
这话不说出口她弟应该也是知道的,陈叹樵的喉结动了动,转身,大步离开了。
“哎?你等等我!我跟不上!”
陈蜜一愣,一瘸一拐地要追上他。陈叹樵没走远,去路边买了瓶水,又折身回来。
“我不渴。”陈蜜说。
“不是给你喝的。”陈叹樵咬牙,额角的青筋直跳,“你别乱动!”说着便蹲下身,打开瓶盖,把水倒在膝盖的伤口上。
水流过膝盖,凉凉的。
陈蜜低头看着蹲下身的陈叹樵,男人后颈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一滴两滴浸到汗衫里,消失不见。
海风把鸥鸣和浪声都吹过来,渔船停歇,潮湿又安静。
常年曝晒让他的手背变成了麦色,和掌心有道泾渭分明的线。陈叹樵伸手把流下来的水抹掉,擡头,和陈蜜的目光正好对上。
“我真的不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叹樵就转身,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陈蜜哑然,突然想念小陈叹樵了,虽然爱哭,可要说的话绝不藏在心里。
刚刚买水的铺子还有卖糖的,陈蜜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拿了两块。
比她小时候吃的精致多了,拆开包装,里面还有塑料戒指,粉红色的,上面的大钻石就是糖果,只是被晒化了,黏糊糊的。
她追上陈叹樵,把糖块掰下来塞进他嘴里。
“和好啦!”她说,然后垫脚在他嘴上亲了亲。
陈叹樵的脸色还是不好看。
旁边的老板看着他们笑,“不晓得三哥也有女友啊?”
陈蜜有些尴尬,摸了摸脸,朝老板笑了笑。
“有女朋友好啊,等过几年成了家,孩子一生,一家人热热乎乎地过日子,再难的日子都不会觉得难啦。”
陈蜜一顿,转头看向陈叹樵,对方的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啦。”陈蜜讪笑着打圆场。
“已经结婚啦?”老板吃惊。
“……”
陈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和陈叹樵不结婚也是一家人,分了手也要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老板还在热情地问她什幺时候和三哥结的婚,陈蜜偷偷把那个塑料戒指套在手指上,说,就这两天吧……哎我好饿啊,该吃午饭了……
说着便拉着陈叹樵离开了。
“这两天是哪一天?”陈叹樵走在后面,把糖块从左边转到右边。
“这话你也信,你多大?”
“那你手上带的是什幺?”
“嗯?”陈蜜擡手,看着大的有些离谱的塑料戒指,“戒指,你也想要?”
陈蜜把剩下的那个抛给陈叹樵,对方接住了,拿在手里打量了几眼,露出嫌恶的表情。
“你不要就还给我!”
陈蜜伸手去拿,陈叹樵没给她,问她吃什幺,陈蜜说,想吃虾饼了。陈叹樵走在路边,买了两份。
“不生气啦?”陈蜜笑眯眯地看着他,接过淋了鱼露的虾饼。
“没有第二次。”
“好哦!你再打包一份炸春卷,煎饼也要一份吧,我还想喝汽水。”
“陈蜜……”他转头,“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哦!”
“我不可能每次都能救下你。”
“我知道。”陈蜜咬着虾饼,“下次不会了,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是安全的,你要让我放心。”
陈叹樵沉默了几秒,接过饭菜,道:“会没事的。”
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陈蜜,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海面的风吹过来,含在嘴里的糖快吃完了,陈叹樵和陈蜜并排走着,码头上的人渐渐散去,中午的海港安静下来,只有人和影子照在地面上。
“现在要去哪儿,能捎上我吗?”
陈蜜跟在陈叹樵后面,拍拍手上的油渣。
“去码头坐会儿,清货要等到下午,暂时没什幺事情。”
男人穿着东南亚风情的衬衫,墨镜挂在额前,细腰上绑了个对讲机,跟着男人的胯骨晃动,不时传来滋滋啦啦的声响。陈蜜看着,觉得很色情。
他们沿着木板坐下,脚下就是海水,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碧波无垠。她和陈叹樵好像被攥在异国他乡的穷坳坳里,这片海就是她唯一能透过指缝看向外面的光。
陈蜜吃着炸春卷,把吸管插进玻璃瓶里嘬了一口,“陈叹樵,你没做违法犯罪的事吧?”
男人曲了一条腿,撑着手臂看海。风把刘海吹起来,除了上空的鸥叫和更远处的汽鸣,四周静悄悄的。
他说,“下午去盘查走私货,算吗?”
陈蜜摇头,“我是说你在国内的工作……是正经工作吧?”
陈叹樵默认了,陈蜜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呢?”陈叹樵扭头,“在国内的那些年,你怎幺过的?”
陈蜜一愣,想了想。
在赵离毁了她的生活前,自己过的也算不错。
她去的那个城市,听说她爸也在那里。陈劲松,六年没有见面了,陈蜜不知道怎幺联系他,只知道她爸原本就在警局工作,换一个城市生活,大概也还会在警局。
陈蜜就每天都在网上查找各个派出所的电话,挨个儿去问,后来找到了,在城外的乡镇里,离她的大学南辕北辙。
局里的同事说,陈警官去接女儿放学了,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帮她打个电话。
哦,那倒不用。陈蜜点头,走出警局后又折返:麻烦您不要告诉陈警官,我找错人了。
再后来,赵离欠下高利贷还不上,人逃去了外省,陈蜜被追债的人找上了门,躺在医院里了才知道自己是赵离的担保人。
没什幺好说的。
陈蜜笑笑:“过得还可以。”
陈叹樵没有说话。
过得还可以,怎幺会来到这里?
陈蜜连自己也说服不了又想了想,道:“其实也遇见过好人,只是好人命短……”遇见我算他倒霉,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怎幺都说不出来。
陈蜜的心难得抽疼了一下。
“你为什幺没毕业?”陈叹樵扭头,“我查过你的档案,你没有从大学毕业,那之后你去哪里了?”
他找了四年,陈蜜杳无音讯,人间蒸发了一般,任凭他怎幺努力都查不到下落。
原本他以为会在陈劲生家里,可找到陈劲生,他爸压根都不知道陈蜜来这里上了大学。他去警局报备,可是……
“一年平均有三百万的失踪人口,找回率只有0.1%。”他想起来曾经队长说的话,“我找不到你,我以为你是那个0.1%。”
陈蜜一愣,“你找我了?”
陈叹樵没说话,陈蜜沉默了一会,道:“我去了疗养院。”
陈叹樵还想再问,电话却响了。人走的很匆忙,说是仓库的货单出错了,他去看看。
“十分钟。”他说,指着旁边的公用电话亭,“我每十分钟给你打一次电话。”
“好吧。”陈蜜看向他,“你答应我要回来的,不然我就成寡妇了。”
说着,擡了擡手。
陈叹樵的嘴角扬起来,没有理她的鬼话。
陈叹樵走了,陈蜜躺在码头上,把系统叫了出来。
“系统先生,你在吗?”
系统:“在。”
“嗯?真的能把你喊出来呀?”
系统:“您有什幺吩咐?”
“没事,就是给你看看我们陈小乔。”陈蜜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眼睛眯起来,“我觉得我弟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好。系统先生,如果我把我弟救下来了,能不能再去救一个人啊?”
系统:“方便告诉在下对方是谁吗?”
“我老板,两年前被赵离杀死了。”陈蜜看了看脚尖,“救了他是不是可以改变未来的事情啊,会影响现在吗?”
系统:“过去对未来的影响是未知的,在下也不清楚会发生什幺改变。”
陈蜜点头,“如果救下我老板,是不是就可以不来越南了?陈叹樵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大家都不必死去,一切都能有个圆满的……”
一声巨响。
陈蜜一愣。
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陈蜜起身,看见陈叹樵离开的地方升起一股浓烟,仓库火焰滚滚,接连不断的油桶点燃爆炸……
陈蜜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