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
这不是一个吉利的开头,但是她保证,这个故事并不那幺晦气。
她死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车祸。
不过是普通的一天,国际新闻没有大事,词条搜索也都平淡。天气晴,无风无雨无云,湿度适中。
她死了,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右转的车冲“绿灯行”的她驶来,车速不算离谱,足够她扭头看到将要发生什幺。
与驾驶座上的老太对视上时,她意识到老太太有很大的可能把油门当成了刹车。
她死了,但是她不怪天,不怪地,不怪司机,不怪任何人,也包括她自己。
有句老话说得好,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她死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
凡事要往好处想,这是她生前没做到的。活着的时候她悲观又愤怒,寡言且格格不入,颜值中等,优点尚未发掘,缺点倒是一大堆。
出入社会前后唯一变化的是年龄,换汤不换药。
既然死都死了,还有什幺顾虑呢。
生前一声不吭,死后我去你妈。
至于她为什幺有这幺多时间反思,因为转生的人太多了,队伍长到离谱。轮到她和鬼差对话起码还要好几个小时。
怎幺会有这幺多人死去,往后已经看不到尾。有些人的穿着打扮很好认出死因,有的人会令你不敢多看,实在是惨不忍睹。
她还没照镜子,裤兜空空没有手机,应证了那句【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但她估计自己的死相还好,因为没有什幺人朝她搭话询问。
不知道这里算天堂还是地狱,也许不过是个中转站,拿了票之后才能发车。
拜托,让她去往宇宙成为一颗小星球吧,不被物理学家发现命名的那种。
“就这样?”
“嗯。”
引渡人一脸为难,“你难道就没有什幺遗憾?”
要说有什幺遗憾,她觉得自己到死都没谈过恋爱还挺可惜的。
如果爱情、事业、智慧、友情、亲情同时放在她的面前,她会毫不犹豫选择爱情。
就算BE也没关系,有比没有好。
渣男家暴不纳入考虑范围,不至于盲目到那份上。
“有,”她看着引渡人的大袍子思考这里是否会有春夏秋冬,“但那又怎幺样?”
“你可以试着说一说。”
“说了你能帮我实现?”
“那倒没有,”引渡人晃了晃手里的笔,“我只是做个记录。”
“等下不会还要排队吧?”她叹气,“你们效率有点低,连死都要等。”
“最近三界变动,人手紧缺,我们也是……”
“想谈恋爱。”
“什幺?”
她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我想谈恋爱。”
身后的人群似乎被逗笑,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
在这一片喧闹中,她看着引渡人无法被看清的脸,一字一句无比虔诚道:“我想被爱,也想爱人。非要说哪里出了错,可能是这辈子的系统不给我恋爱的机会。如果下辈子也不能爱,就让我彻底消亡吧。”
随后她靠近了这位引渡“公务员”,在虚无的黑影中说完了结束语,“完整的消失,不再重来。”
她的车票质量很好,看起来金光闪闪,揣在兜里也能露出隐隐的圣光。
不知道下辈子是否可以转运,还是真的做颗星球,跟着指引走到传送门前的时候,她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和。
这扇门看起来厚重古老,没有五个壮汉拉不开,她左顾右盼再没看到其他人,心想这也许是为她定做的专属【死心门】,以防她在虚无了千万年之后醒来后悔,痛哭流涕祈求转世成人的机会。
刚掏出的金票被这扇门正中央的圆孔吸了过去,熠熠生辉的金属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却并不刺眼。
这扇门缓缓打开后,她没有太多的犹豫走了进去。
“嗯……嗯……”一片黑暗中,不知哪里传来了低沉的点评声。
她不解,“什幺?”
“你要的爱是何种爱?”
“男女之爱,带肉欲的,”她回答的脸不红心不跳,“还要细致一点的介绍吗?”
“嗯……不用了,我明白了……”那声音短暂停顿了下,“那你想做男还是女呢?”
“女的谢谢,”生怕对面没听懂,她又补充说:“我是直女,太直了,只喜欢帅哥。”
“不过是一个设定,选择全看你。”
她依旧没懂,更不知道对面懂了她的意思没有,“什幺?”
“没什幺,去吧。”
“去哪?”
“去你想去的地方。”
声音刚落下,不知名的方向忽然亮起光来,她站在原地思索,良久才擡起头来,“谢谢你。”
“也不一定是你希望的那样,”低沉的声音萦绕在四周,“我第一次处理这种要求,好的坏的都掺进去了。”
“很好了,”她往光亮处走去,“这样就足够了。”
睁开眼的时候,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真干净。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触碰到的是绒绒白雪。
我靠,好冷!
当她想要坐起身的时候,腰部传来强烈的刺痛。这种肉体上的疼痛感在她死后就消失了,此时此刻的复苏完全算不上什幺好事。
她气息不稳,挣扎着翻了个身,却看见身下大片的深红,居然是血迹!
原来是延迟车祸的后果在新一世的肉体上承担吗?怎幺不恢复出厂设置,一切从新开始啊?!
寒意刺骨,几乎抑住了她的呼吸,她拼了命地撑起身,跪趴在陌生的雪地里。
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崩坏也大概是那个崩坏,那幺她的男主角在哪里?他是否该出现救她了?
……
没有人,没有鸟,连棵树都没有,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真干净。
算了,毁灭吧。
就在她心灰意冷等死之际,忽然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似乎有什幺巨大的物体(?)正在移动,奔腾势头勇猛磅礴,好像小时候在动物世界看到的非洲水牛迁徙。
雪地没有水牛,北极熊喜静勿扰,那还能有什幺?还会是什幺?
只见大片黑压压的乌云快速移动着,从出现到近在眼前不过几秒,她张大了嘴,下巴就快脱臼。
这是龙吗?还是恐龙啊?
拜托,既然给了她这个穿越的机会,行行好,不该是侏罗纪时代吧!!
视力恢复才不久的她根本看不清两米之外的东西,“乌云”压境来去匆匆,根本来不及消化,她紧紧闭了闭眼又睁开,看见地平线上出现了另一大片族群生物,而她实在辨别无能。
如果真是恐龙她的命就彻底结束了,与上次不同的是,她一定会大闹中转站一场。
不让人死就算了,给了希望又戏弄算怎幺回事?地狱的哪一层是这种循环的惩罚了?她现在就要知道!
要是再活的随心所欲一点就好了,不然也不会这幺不甘心。
在来到新世界的十分钟后,她终于摆出了第一个体面的,人类的姿势,跪坐在雪地上好像毕恭毕敬朝拜的罪人。
延迟的不仅仅是痛感,还有汹涌而上的沮丧,这份迟来的伤心是如此来势汹汹,天地间的撼动不及她内心的苦楚,她忽然明白自己是多幺的没有出息。
……
“莉莉?”
她睁开眼,看见了一个身着紫袍的高个男性,他双眼蓝如湖水,鼻梁高挺,红发打着卷因为汗湿的缘故黏附在脸边。
哇,哦。
大抵是因为一地的红色,他抓住她的肩膀并未摇晃,眉头拧在一起,声音十分焦急道:“伊森找你都要找疯了,莉莉,你怎幺会在这里?!”
她依然没有认出停驻在不远处的生物,确定了这不是她所熟知的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先前的凛冽渐渐消失,有热度源源不断从他人的身上传到莉莉的身体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擡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