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回 可以不叫你长老 叫你哥哥吗？

清晨，月明从紫灵山门派的西院中苏醒。昨日，通过殿试，她已经正式成为了紫灵山门派的修习弟子。这次和她一起被收入门派的，还有十余名弟子，他们一起和其他的西院师兄师姐被安排在弟子别苑中。

西园又称香苑，位于紫灵山的西端，也是整个门派地势最高处。西园内设有弟子别苑，一所种植有奇香异草还有各式药草的百草园，一幢五层楼的炼香塔，居中的建筑是议事厅和学堂。而兮梨长老为了方便照顾花草，住在百草园旁的别苑之中。

“月明，我们要去学堂听训了！”   月明躺在床上正翘着小脚想用什幺借口偷溜出去找大师兄，就听窗外一声脆生生的叫喊。接着一个梳着双鬓圆髻的一个小女孩跳进来，她一身鹅黄色，看起来可爱极了。这是景槐，她昨日也和月明一起被收进来做初级弟子，年方十五，县令之女。

月明懒懒应了一声。在门派里的日子终究没有山野之间好过，她不必顾及穿戴，总是过午才醒，然后赤着脚穿过山林，去河里捉虾子……   不知日后还有多少破规矩要守……虽是万般懒烦，月明还是赶时间收拾好自己，出了门，穿的还是昨日银素师姐给她的素白弟子服。

学堂中，月明和十多名刚入门的弟子俯首跪坐在最前侧，兮梨长老，还有一些院内老师坐在堂上。按规矩，今天要敬拜师酒，上拜师香，在弟子契约上按红手印。

月明迷迷糊糊像梦游一般跟着大家行礼……突然她听到一阵老鼠般咯咯吱吱的声音，她四处探头，发现是那第一日在门派遇到的小屁孩，他说他叫什幺来着……六王爷，元宁，好像是……

他好像非常开心终于获得了月明的注意，不多时就滚过来一个小纸团，让月明打开。

月明本不想搭理他，但是他一直咯咯吱吱实在是烦人，于是她就趁着无人注意，打开纸团，结果里面包了一块糖糕，还写了一排歪歪扭扭的小字，“本王赏你的”。

月明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虽然他们也都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孩，但是为什幺感觉他这幺幼稚啊？？？！明明还是个王爷，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给皇家留些威严？月明拿着糖糕左右为难，元宁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她只好把糖糕塞进了嘴里。结果不知是不是天气太过炎热，糖糕变质了，发出一股馊味……

“呸呸呸呸！”   月明把糖糕吐出来，然后又无法控制地开始干呕，抠着自己的嗓子眼，想把糖糕都弄出来。这声响打断了拜师仪式的进行……所有的眼睛都聚焦在她脸上。

糟糕了……   和银素师姐分别前，她曾经嘱咐过她，说要低调做人行事，这样才可保自身周全，这也是大师兄师傅的期望……   完蛋了这下……要是传到大师兄师傅耳朵里，她……他会怎幺看待她！

月明赶紧坐正，俯身听训。她不用看也知道兮梨长老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本来那样白净的美人，要是老是阴云密布，脸大概会变黑变垂的……

“元月明……”

月明擡起头来。

”去学堂外跪着，直到午时。过了午时，罚抄香经十遍，再加上研磨香料十斤。做完这一切来我这答复。“

月明听话地站起，没好气地瞥了元宁一眼，然后乖乖地在学堂外跪坐下来。

学堂在门派里算是很高的高处，远远可以看见门派里错落的各处楼阁和屋宇，还有远处十分青苍的山脉。修行若就是定制规矩，背规矩，然后按着规矩去生活，当真是无趣极了。也不知道玄清师傅这幺多年是怎幺熬过来的。听银素师姐说，她眼里的大师兄，是一个知规矩，而且从不越距的人。

可那次，他似乎是打破了禁令救了自己。想到这里月明心里多了一丝安心和温暖。她模模糊糊又想起那天的事情……之前一直有和玄清师傅通信，他却极少提及那天的事情，都是给她寄一些书卷，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完全当她是个寻常小孩似的对待她。可那天……她隐约记得自己是被玄清师傅，是从一个妖怪的巢穴救出的。她在那里做什幺？为什幺妖怪没有吃了她？

想想真是谜团甚多，她有机会一定要去问问玄清师傅。不过最要紧的是，她完全不知道玄清师傅在哪里，又在哪能寻见他……银素师姐也只是说，耐心等候，时机到了大师兄会安排见面。

不过半个时辰，学堂里传出了悠悠的读书声。太无聊了！月明实在受不了了。她决定偷偷溜走，然后在学堂下课前再溜回来，一定不会被发现。其实她跪坐的地方正对着南院，她记得南院是那方远长老掌管的，方远长老管的是那精怪灵兽学，不知道是不是会比这香苑有趣的多……

靠方位月明辨认了南院的方位，就偷偷从小径潜下去……

月明潜入了南院的院落，这里比起西院确实小了许多，看来并不受派里重视。况且今天可是新弟子拜门的第一天，这院落四处却十分安静，可真是挺奇怪的。月明正小心谨慎四处探查，忽然被什幺东西舔了一下脖子。她吓得一惊跳开，却发现是一只……像羊又像马又像龙却又长着蛇的鳞片的灵兽……玄清师傅曾经寄给过她一本妖兽录，她知道灵兽可以有种种形态，这确是第一次她在人间之外的地方，见到真正的灵兽。

她伸出手想去摸摸它，灵兽像是通人性一般，也将头像她凑近。月明蹭了蹭它脸颊上的绒毛，它乖巧地闭上狭长的睫毛，似乎非常享受似的。月明感到了很奇异的感觉，好像她原本就来自它的世界，只不过一个岔子来到了现在的地方。她接着又摸摸灵兽的脊背，鳞片冰冰凉凉的，“你是哪里来的呀小羊驼，你是不是走丢了呀？你应该是从一个特别特别神奇的地方来的吧？这里很不好玩！这里有一些很爱生气和惩罚别人的大人，然后还都是规矩，规矩，规矩！讨人厌的规矩……”   羊驼像是同意她是的，鼻孔喷出一团气，又发出一阵哼哼。

“它来自西海灵山。”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男声。月明转过身去，发现是方远长老站在不远处。他是长老，她原本应该感受到敬畏和害怕，但是就像是第一次在大殿上见到他一样，她只能感受到亲切和舒适，方远长老就像是那种可以陪着你去山间摘果子的邻家哥哥一样。身边的羊驼见到方远也自动迈蹄向他走去，它低下头，方远伸出手轻柔地抚了抚它的角，这也就是向它打过招呼了。

“方远长老。”   月明还是按照礼节向他行礼。

“看来兮梨的制香课确实无聊得紧，才叫你刚入门派不过几个时辰，就想逃到我这南院来了。”   方远轻轻发出笑声。

“方远长老院里怎不见新弟子的踪影？这里好生安静。”

“我本厌烦喧闹。人多的地方，就复杂地很，我不喜应对。那些懂得攀援的弟子，也就借了他人的力去成全自己，像我一样性子比较淡泊的弟子，本来也不在于求利或者求名，在这呆过一阵，也就下山去游历了。所以我没收什幺徒弟。况且，和这些灵兽打交道，也并不容易，它们也需要人的许多心力和精力呢……”   说罢他又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他身边的那只“羊驼”。

“长老倒是和我的性子很相近。”

“如果只有我们两人，就不必唤我长老了，叫我方远吧。”

“好……那我可以唤你方远哥哥吗？”

方远又爽朗地笑起来，“我的年龄，做你爷爷也够了。”

月明突然想起修道之人，因为经常修炼心法和体格，并且懂得驻颜之术，确实并无法从外表上看出年龄。只是没想到方远长老这样年轻的外貌，做爷爷也太夸张了吧！完了，她也从未问过玄清师傅的年龄，他们不会其实都是糟老头子吧？

看到月明脸上复杂十分的表情，方远笑笑宽慰她，“当然可以唤我哥哥。”虽然这搅乱了门派的辈分，但是这也不是方远在乎的事情。本来在世上走一遭，都是怎幺开心怎幺来。

“不知月明妹妹，是否愿意随我在南院参观参观？虽然这地方不大，但有趣的地方倒有许多。”

月明第一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