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已修）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熟练地拒绝，心里又开始响起每一次被告白时想到的问题：周小小也会因为她们喜欢上我的地方对我感到心动吗？

林向东从初中开始就陆陆续续收到不同形式的表白，暗戳戳地接近、当面或者通过认识的人递情书还有像现在直接用话语表达心意的。除了第一次比较惊讶，剩下每一位他都用同样的借口礼貌拒绝，因为他知道属于暗恋的酸甜和鼓起勇气的艰难。

他不希望有一天周小小对自己说“我不喜欢你”，所以也不忍心对她们说出这句话。

人类对待与自己相像的同类，总是要更仁慈更心软些。

听到他真心话的这些女孩中，总有几个嗅觉灵敏或者像田娜这样为了不让自尊心溺亡，疯狂抓住每一块她能够到的浮于水面的木板。然后问出他心底藏得最深的那个人。

是不是除了你，其他人都知道。

暑假之前他也许会否认，想把自己的心思一藏再藏，做一个只待在暗处寻找时机的窥探者。但，门口吹起的校裙一角、少女马虎大意露出的书包挂件还有这些天因为不安和欲望扩大的黑色洞孔搅合在一起。

“是，我喜欢周小小。”

心里一松，仿佛在头颅上方悬挂已久的利刃落下。

田娜从前门跑出去的背影让林向东好像看到了未来某一个时空的自己。

在那里，林向东告白失败，与她再也回不到从前还是朋友的模样，也不能每天陪在她身边。

不，他不会让这个画面变成事实，林向东目光沉沉地盯着后门想。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努力的成果还没有端上台面。何况，他早已想好失败后的一百种方案，即使她有喜欢的人。

可惜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一百种方案都不如随机应变这一种。

被掐住的脸颊肉打断了周小小抱怨自己成为他挡箭牌的声音，他心里泛出细细密密的疼痛却同时庆幸她并未察觉回答底下的真心。

转身锁门后摇晃手里的钥匙：“去一趟办公室。”

路上看她装作疼痛的样子捂住右脸，好笑地拿开她的手问疼吗？修长的手指触在柔软的脸颊肉上，嘴唇突然有些发痒，只能刻意地转移话题，反问她为什幺要在外面偷听。

“我才没有偷听呢！”周小小觉得冤枉，他们每天都一起上下学，又不是故意听到的。再说，重点是这个吗？“你别岔开话题，现在你推我出去她们肯定要对我从头到脚挑一遍，然后评价我是不是配得上你。尤其是刚刚那个田娜，我来之前还在厕所听到她在那里讨论丽丽的胸。真想不到，初中同班三年我都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那你觉得，在那些只要男女走在一起就一定有些猫腻的人眼里，有你在身边我还有可能喜欢上别人吗？”

周小小瘪嘴，她知道自己和林向东的距离在别人眼里有些过近，可是他们是从小保持这样距离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为什幺要因为别人的流言蜚语就这样分开呢？

“你不愿意吗？”两人并肩走在洒满阳光的走廊上，林向东低头看她，“对不起，我没有事先你。”

从小时候那次争吵过后，林向东就决定改掉自己死也不肯低头的坏毛病，当然，他也只会在周小小面前因为情绪波动而做错事。

“也不是不愿意，”为了朋友周小小什幺也能做，但她不喜欢没有被考虑到的感受。她擡头瞪他，“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他的道歉让她迅速消气，继续向前走聊一些突然从脑子里窜出来的念头。其中就包括从告白延伸出来的为什幺没有男生喜欢她。

发觉他没跟上，周小小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催他：“走啊，愣着干嘛？”

*

盐水棒冰在运输路上融化的部分回到小卖部冰柜里，就变成了包装袋和冰棒的粘结剂。

伴随塑料包装袋被捏皱的声音，呲啦一声，一根附着冰霜的白色冰块暴露在空气里迅速融化。

周小小一只手用门禁卡刷开大门，一只手举着在小区门口小卖部买的冰棒。

保安室刚好有人出来，打开的门传出一阵冷风，周小小嚼着冰块：“真羡慕老师们，学校开空调只有办公室的才有那种冷的感觉。”

“教室人多，散发的热量也多。”

甜味的冰被牙齿分开，在温暖的口腔里化成水，提到老师周小小就想起他进教师办公室还钥匙时，刚好出门跟她打招呼的新班主任兼英语老师：“这次分班真是走大运了，田老师又好看又年轻。就是可惜你没跟我一起选文科。我们同班也有一，二…”

周小小斗手指头，“十三年！天呐，我们居然做同班同学做了十三年！”她震惊地望着身边的竹马。不知是不是过于习惯他在自己身旁，她从来没有数过。

林向东握住她的左手，把翘起的无名指按下去：“笨蛋，还有一个学前班。”

“哦哦，对。”温热的手指一触即离，周小小没有察觉到有什幺不对，“嘿嘿，我忘了嘛。”对他吐舌，手指按下电梯七楼的按钮。

因为是复式的户型，其实两人的家有十四层高。虽然同班只有十四年，但邻居却做了快十七年。

两人的父母是大学同学兼好闺蜜，兜兜转转回到嘉城，周妈干脆大手一挥，两家从此做了二十多年的对门。

就连搬家都要挑同一栋同一层，像三年前一起搬到新城区这样。

所以从周小小有记忆起，林向东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或许由于是同岁，周小小甚至觉得他出现在视线里的时间比父母还长。

可惜他们俩年龄差了三个月，但智商差了一大截。如果不是每天下午或者每个周末“林老师”的课外辅导时间，周小小连十一中都考不上。

出了电梯，两个人默契地分别往左右走各自回家。这是开始暑假补课以后每天都要重复的内容——冲掉身上的黏腻之后去林向东的书房一起写作业。

不喜欢学习的周小小却对此毫无怨言，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小林老师的讲课风格，以至于有一些课上难点只有他再讲过一遍她才懂。

不由得感叹，学霸就是学霸。就算人家去了理科，只要看一眼文综教材就能给她答疑解惑。

抱着作业和笔袋按下门铃。

为了方便写作业，两家的门都有彼此小孩的指纹密码，但每次去对方家都要敲门是父母教的礼貌。

一般这个时间点林母会在家煮饭，林父会出门遛狗。但就在周小小按了两遍门铃都没人应，打算自己按指纹进去的时候门被意想不到的人打开了。

是不是每个人的少年时期都会有一个想要成为的人，也许是屏幕里闪闪发亮的大明星也许是历史上的名人，更也许是站在面前的一直照顾她的邻家姐姐。林向南在周小小心里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她比电视上的偶像们更加耀眼。

“小小，好久不见。”林向南笑着打招呼，她今天才结束自己的毕业旅行，从国外飞回来。

林向南看弟弟回家了就知道，周小小大概率会过来写作业顺便吃晚饭，所以一直待在楼下等她。她从门边的行李里掏出一盒香水递给这位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周小小想给她一个拥抱，但手里拿着书和笔袋，现在又加了一个香水盒就更不方便了。只能用嘴表达她对林向南回嘉城的喜悦：“谢谢向南姐，你的视频我每期都看。国外好玩吗？你看到鲸鱼了吗？你回嘉城还走吗？”

林向南有些招架不住周小小的热情，但还是一一回答了她，还跟她说为了庆祝林向南回家，等下周爸周妈也会过来吃晚饭。

周小小才想起今天家里好像没开火，原来是她爸妈想给她一个惊喜。不过最重要的是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真的吗？那我随时都能见到你了吗？！”

林向南看着那对真诚的大眼睛，好像被她的开心传染了一样。长途飞机带来的劳累一扫而空。

她一直很喜欢周小小。

心思没有那幺多弯弯绕绕，即使有的时候口不对心，但熟悉她的人总能一眼看到她真实的想法。只不过林向南自己不是一个习惯于被调动情绪的人罢了。

与无法把握对方情绪又这幺透明的人长时间相处，带来的疲惫量会比长途飞机来得多。

她有些佩服自己的弟弟，能无时无刻陪伴在周小小身边。也许这就是她没有体会过的，喜欢的力量吧。

“剩下的内容吃饭的时候再告诉你，先上楼去写作业吧。”

“好！”周小小狠狠点头，换上她的专用拖鞋，和还在厨房炒菜的林母打了声招呼就噔噔噔地上楼了，因为这股兴奋劲，她没有注意到兜里手机的响动。

林向南望着她上楼的背影松了口气，走到厨房环抱拿着锅铲的妈妈，靠在她的背上。

“妈，小小还是那幺热情。”

“热情还不好啊？刚好中和你们俩姐弟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净是风凉话的性子。别抱了，你还想不想吃你最喜欢的醋果子了。”林妈扭动身体提醒她。

林向南闭眼感受着胖太太头上的自然卷和妈妈身上熟悉的味道，没动，心里暗想：‘我觉得理论上林向东应该比我更喜欢吃醋果子。’

*

周小小坐在书桌前面小心翼翼地往手腕内侧喷香水，凑近一闻，她形容不出是什幺味道。只觉得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左右各喷了一下后放回盒子里系好蝴蝶结，思考以后出去旅游要给她最喜欢的向南姐带什幺样的回礼。

嗯…还是要看去了什幺地方吧。

周小小想不出来，拿起手机打算再看一遍林向南的视频。他们一起写作业的时候就不能在碰手机了，这是小林老师的规矩。

两条来自林向东的微信消息：

「帮我拿一下衣服。」

「要冻死了。」

最后一条估计是在她上楼的时候发的，跟向南姐聊天太兴奋了错过他的消息。

周小小怕他感冒起身拉开书房和卧室之间的玻璃门，一边嘟囔着原来林向东也有马虎大意的一天。

复式结构，下面是客厅厨房餐厅和林父林母的卧室，上面四个房间则是两姐弟的卧室和书房。

林向南的书房被改成了衣帽间和化妆间，而林向东则是把卧室和书房打通，只安装了一道玻璃门方便进出。要是书房里进了陌生人只用把卧室内的帘子拉上就能很好地保护隐私。

拉开玻璃门的时候周小小没注意到其实并没有水声，这也导致她双手打开帘子后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林向东半裸的背。

少年滴着水的白皙的肉体就这样赤裸地呈现在她眼前，背部流畅的线条一直延伸至白色浴巾的上方。

‘看不出来，这小子深藏不露啊。’周小小凭借庞大的欧美av浏览量开始评判林向东的裸背。

但下一秒，刚刚开始运作的大脑受到了二次冲击。

林向东转过身，对已经呆住的周小小挑眉，问：“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