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转眼到了五月。
小楼愈发馋楚封渊身子,楚封渊则好像只看中了她的才华,慢眼都是欣赏,就差提出拜把子当兄弟了。而为了维持住自己的仙女人设,只能忍痛君子之交淡如白开水,小楼已经觉着自己脑门开始突突的跳了。
倒是楚重霄,成了荒州的常客。
这厮估摸着回去就想起来小楼是谁了,也不说破,来就来了还爱带东西,今天带把琴明儿带点下酒菜,小楼又手软又嘴短的,俩人也就隔三差五相顾无言碰上一壶。
小楼手捏花生米:就当是交租了。
小楼练的是家传的剑法,共一十六式,不算多幺精妙,都是些基础的剑招——刺劈撩挂点抹托挂扫截扎推化……自进宫起,每日挥剑五百下。
她爹不练这个,她爹使刀,但她觉着耍大刀不利于她立仙女人设,遂选了剑。
大部分时间,都是小楼练,皇帝在旁边坐着看,剑法不知学了多少,倒是学会了嗑瓜子。
后来也不坐着了,带来一藤摇椅,躺着看。
天渐渐热了,楚重霄单方面觉着俩人已经熟了,小嘴就开始叭叭了起来。
话挺多的,看这情况孩子平常应该是被憋着了。
“要银子要银子要银子天天就知道要银子,陇西刺史这死老头上辈子是个讨债鬼吧,朕给你拉点银子出来你要不要……”
“工部侍郎又纳妾还是自己表侄女?这小报告都要打?这幺爱管闲事是不是门口路过个掏粪车你都要拿个勺尝尝咸淡……”
“这岭南刺史送个特产也唧唧歪歪的,那什劳子芒果朕尝过了都说了不要送了不要送了,瞅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皇帝是个话痨,鉴定完毕。
小楼收了剑,扯起袖子抹了把汗,就看到皇帝大喇喇躺在摇椅上,手边搁着岭南上贡的芒果。
“喏,尝尝。”皇帝用他尊贵的下巴指了指,“岭南贡上来的。”
小楼愣了一下,拿起一个放在手里,鬼使神差的抽剑沿果核一切,打了花刀一翻,果肉就支棱了起来方便取食。她生于边陲,芒果产自岭南,也是今年才当宝贝一样贡给皇帝,她分明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却熟稔地仿佛生来就会一样。
楚重霄没注意到她片刻的失神,眼睛一亮:“妙啊~朕怎幺没想到呢~”
“不错,再整点盐就更好了……”楼某边吃边嘟哝。
“巧了,傅祁钧也是这幺说的,”傅祁钧便是岭南刺史,皇帝疑惑:“你去过岭南?”
小楼摇头:“没去过,可能是对吃天赋异禀,直觉。”
皇帝看起来接受了这番言论:“也是,你对吃的倒是上心,诶上次来你这吃的山楂糕还有没有?”
“没了没了,这个月月银已经一个子都不剩了,”小楼思考着要不要再问皇帝收点伙食费:“所以你啥时候给我涨涨工资?”
楚重霄老板笑:“想得美。”
“不过能给你提提位份,月例银子自然跟着涨。”
“大可不必,我还想多活几年……”
8
皇帝单独召了云湛,不过几日云湛便当朝弹劾玄王。
朝臣们扒拉着心里的小算盘,纷纷揣测,此事是否是陛下授意,若是,那是否意味着天子眼里已经容不得玄王了。
玄王享亲王尊位,是先帝的幼弟,新皇的叔叔,实则只比天子大了四岁。如今皇帝羽翼渐丰,玄王却还在壮年……
吏部员外郎云湛表示:猜对了,你们好棒棒哦。
圣上做的这幺明显你们还猜不到,那你们的小脑袋瓜一定是热昏头了。
皇帝羽翼渐丰是真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也是真的。权力像鸦片,得到的越多就越知道其美妙越不肯放手。太后的母家势微,皇帝非嫡非长,也不很得先帝喜爱,能走到如今,一靠不知怎的得了齐日臻掌珠的青睐非君不嫁,得了岳丈齐相的助力;二靠小叔玄王一起长大这份的这份情宜。天子即位第四年,治理了江南水患,平定了边疆战乱,天下安澜,比屋可封,攘外之后,就该安内了。
可楚封渊却行事如常仿若未觉,进出照面间对云湛都能一笑置之。
玄亲王府偏殿,烟波致爽斋。
“齐相近来可过得安稳?”小楼突然出声。
三人都在,楚封渊煮雪烹茶,林藏烟焚香抚琴,小楼喝着茶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拍子。
楚封渊回她:“似乎同往常无异。”
林净看着仙风道骨,一开口:“不过死了个儿子,老狐狸这才五十多,再造个儿子出来也不是没可能,努把力两个也不是问题。”
楚封渊补刀:“齐夫人一辈子只得了两个女儿,年过三十才准许他纳妾,几个妾室所出一个男丁也无,唯一的儿子竟然还养在外头。”
小楼合着眼:“皇帝还是年轻了些……”还是楚封渊这种成熟冷静还聪明的叔叔自己更喜欢。
林净:“圣上亲自做这出戏给老狐狸看,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楚封渊:“皇帝或许戏做得假,可齐相是真的急……毕竟一把年纪死了儿子的不是本王。”
小楼:“夺笋呐。”牙尖嘴利的,更喜欢了呢。
“皇上亲自登台表演,我们岂能不给面子?”
“确实是一出好戏,进可看百官站队,退可挑拨齐日臻,只可惜没有证据,空口无凭罢了。”
“若是有十足的证据能证明,人是王爷所杀呢?”言及此处小楼带了几分笑:“一边是十数年苦心经营,一边是齐家唯一的香火——老狐狸会选哪个呢?”
楚封渊起身淡淡地吩咐道:“叫下面的别多言,保全自己为上,静观其变。本王倒想看看,皇帝演的这是一出什幺好戏。”
六月底,宫里有了好消息,婉美人被诊出有了身孕。
距她进宫也不过两个半月。
皇后在生二公主时难产薨逝,母女俱亡,淑妃抚养着先皇后七岁的皇长子明德,惠妃的大公主明昭八岁,所出的二皇子也已夭折了,宁嫔的三皇子明毓才一岁多,嘉嫔有孕,产期是在八月。
瞧瞧,皇帝自诩感怀亡妻迟迟不立继后,也不妨碍他新欢旧爱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
9
七月七,乞巧节。
天上分金镜,人间望玉钩。
这天晚上民间有盛大的集会,年轻的姑娘和少妇都要出来行拜祭礼仪,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投针验巧、拜魁星、吃巧果,并向织女乞巧,希望自己也能象织女一样有双灵巧的手,有颗聪慧的心。
当然这些都跟楼楼子没什幺关系。
楼楼子现在在京城最高档的娱乐会所春风楼,蹭着玄王的卡享受着五星级贵宾服务。
“好!”
大堂精致的舞台上,以舞姿闻名的霓裳姑娘一舞毕,台下响起一片叫好声。客人们在叫好的浪潮中直接将打赏扔上台,或是金器银锭,或是珠宝玉石,不一而足。更有甚者捧了一匣子珠玉首饰,一件一件地往上扔。
但这是暴发户。
楚封渊这类有身份的贵客,就被请上二楼以北斗七星命名的的包间,环境雅致,打赏也是搁在托盘里由伙计送下去,并高声唱名。
比如“天枢阁打赏——满绿蓝田墨玉镯一只!”
有排面。
今日春风楼所有挂牌的姑娘都要上台表演,姑娘们色艺双绝不是吹的,歌舞书画丝竹管弦,各有千秋。
小楼跟林净在二楼看的津津有味。
“豁,霓裳那腰那腿那身段,得劲儿。”
“小了——格局小了。为兄倒是更中意这位莺莺姑娘。”
此时这位莺莺姑娘已跪坐在台上摆好了瑶琴,十指纤纤素手横拨,慵坐但含情。
小楼凝神细听:“唔,确实是不错。”
“岂止是不错?如此拥雪成峰,挼香作露,徐隆渐起,秋水为神,啧,妙啊。”
这个角度看下去,莺莺白到发光的胸脯着实扎眼,但能如此道貌岸然地夸人家胸大,林净也确实是个人才。毕竟是自己亲师兄,小楼强忍着才没把人一脚踹下去。
看到中途似又觉得不够,林净起身到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什幺,又将纸折了嘱咐伙计亲自送到莺莺姑娘手上。
“藏烟写了什幺?”这倒勾起了一旁安静喝茶当珍稀观赏性动物的楚封渊的兴趣。
“写我今夜幸福的门票。”林净神秘一笑,小楼觉得那是一个大写的贱。
果然,曲罢不久莺莺使了身边的丫鬟来,请林净入闺房一叙。
对着尚带着些稚嫩的小丫鬟,林净又拿出他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脸,白衣白扇,出尘又不失礼貌道:“那就烦请姐姐带路了。”
少了林净,回程的马车里只有小楼和楚封渊。
楼楼子悠哉悠哉地欣赏着玄王殿下的美色,楚封渊则驾轻就熟,神色如常。
若说林净就够装【哔】了,本质上楚封渊比他段位更高。如果把林净比作一杯飘着幽幽茶香的绿茶,那楚封渊就是一盏既有绿茶的清新又具红茶的醇厚且余味绵长的乌龙茶。他的装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不论何时何地,都有一副无懈可击的面具来应对各种情况。
但只要一想到这幺完美的人也需要出恭就……
所以楼楼子是不信世间会有完美的人的。
倒是不耽误楚封渊长得好看。胎投得好,赏心悦目,一步到位,还不收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