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学习很快过去,阮裴玉丢开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方静很快找了过来,不过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选择题最后三题选的什幺!”
阮裴玉想了想,回道:“CDA。”
方静一脸生无可恋,整个人离魂似的趴在她桌上,语气格外的悲惨:“完了,全做错了。”
阮裴玉忍不住笑道:“你还不如都蒙C呢,至少还能对一个。”
方静捶着桌子哀嚎道:“你知道我算的多认真吗!我打了两页草稿纸,还叫老师多给我几张,从来没有这幺自信过!早知道这点时间不如留着做后面大题呢。”
阮裴玉见她这样,安慰道:“别哭了,卷子都交了,我请你去校外吃东西。”
方静闻言疑惑道:“怎幺出去,不是不准出校门吗?再过一个半小时就要晚自习了。”
“山人自有妙计。”她故作高深,等吊足了方静胃口才吐出两字,“翻墙。”
方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似是极其诧异她会做这般出格的事,碎碎念道:“这要是给老头知道,指不定得气晕过去,他也是点背,这幺多年顺畅的教学生涯,就碰到了你跟程虽两个在他禁区蹦迪的人。”
老头就是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酷爱端着茶杯在每个后门游荡,行踪飘忽不定,业余爱好是在操场和小树林里抓小情侣。
阮裴玉撑着下巴反驳道:“别把我跟他相提并论。”
方静点点头附和道:“也是,程虽已经是个惯犯了,你可是老头心中完美学生的代表。我猜等他日后得知他最看好的学生,竟然趁他不备偷偷翻墙去校外,大抵能代入当年唐玄宗被安禄山背叛时的凄凉心境。”
“这幺能侃,看来是走出考试的悲痛了?”
阮裴玉这话刚一出口,方静又倒在桌上唉声叹气道:“算了,及格是福,我要求不高。”
阮裴玉屈指叩了叩桌面,问道:“那跟我一起去校外?”
方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住地拒绝道:“不行不行,我恐高,翻不了墙,还是老老实实吃食堂吧。”
阮裴玉也不勉强她,将要带的东西装进外套口袋,应道:“那我去了。”
阮裴玉对学校食堂的饭菜实在没什幺胃口,吃了这幺久就没见它更新过菜单,厨师们做菜的手艺也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之前她都是偷偷跟程虽一起,今天一个下午没见到他人,又不知道逃课干什幺去了,这还是她首次独自一人翻墙。
她踏着车库角落堆积的废弃桌板翻上墙沿,宽度极窄,两只脚只能一前一后走,跟过独木桥似的。等她好不容易走到先前跳墙的地点,却发现旁边那颗搭脚的树不知何时被人锯了。
阮裴玉打量一番墙体离地面的高度,得出一个结论:这样跳下去确实不用吃食堂,倒是可以去医院吃医疗餐。
她擡头望向四周,寻找还有什幺东西能让她下脚,竟意料之外看见路过的张淮舟。
于是她当机立断喊道:“张淮舟,接住我。”
张淮舟听见声音擡头看去,还没看清出声那人的容貌,便瞧见有人从墙上跳下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公主抱的姿势将阮裴玉抱了满怀。
阮裴玉从他怀中擡头,双手交握搂住他的脖子,肌肤相贴的地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肌肉的力道。
张淮舟真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碰到她,脸上的惊讶怎幺也掩不住,他还没开口,阮裴玉贴着他的脸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这幺快又见面了。”
因为离得太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以及迎面而来的,来自于她口中的香风。
张淮舟在她面前好像总是不能克制自己的反应,耳朵因她的靠近出现熟悉的红。
“是生病了吗,耳朵怎幺这幺红?”
阮裴玉疑惑的问道,语气却略带调笑,径直摸上他耳垂,绯红霎时渲满白玉般的肌肤,甚至有向脖子延展的趋势。
他将她放下,一字一句道:“没有生病,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的利落,速度也极快,阮裴玉废了不少劲才跟上他,没想到前头那人猛的顿住,她因为惯性差点撞到他身上,还好他转身扶住她的肩,这才止住她的动作。
“你跟着我做什幺?”他抿唇问道。
“我恰好也走这条路。你这个点为什幺会出现在校外?”这才是她最不解的地方,按理来说没有班主任的许可,任何学生都不能随意出校。
张淮舟不愿多说,只道:“老师批了假条。”
阮裴玉也不多问,就跟在他身后,没想到最后竟进了一间家常菜馆。
这家店的门面不大,装修很接地气,有一股市井街边的感觉,她极少在这样的地方用餐。
张淮舟目不斜视地掀开帘子走进后厨,阮裴玉思考片刻,进来选了张看起来磨损程度最轻的桌子坐下。
很快张淮舟换了衣服出来,见她竟然入座,拿着一个小本走到她身边问道:“吃什幺?”
阮裴玉看他端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细嫩的手指点着桌面问道:“有什幺推荐吗?”
张淮舟将桌上的菜单推到她身前,不冷不热道:“你可以看菜单。”
阮裴玉的目光在上面不过停留了一瞬,又回转到他脸上,托着腮道:“你对顾客就这种态度吗?小心我向老板投诉。”
张淮舟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小炒肉、番茄炒鸡蛋、手撕包菜都还不错。”
阮裴玉点点头:“那就这三个菜加碗米饭,谢谢。”
张淮舟很快在纸上写完,把桌上的菜单收走,又进了后厨。
见他进去,阮裴玉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
这时,有三四个女生互相推搡着进来,坐下的位置刚好对着她,几人交头接耳完又不住地往后厨望。等张淮舟将倒满茶水的水杯放到她身前,那几个女生的兴奋程度显然升到最高,说话的声音也太了许多,偶尔能听到只言片语。
“真的是他诶!”
“救命,长得也太好看了。”
“带手机了吗?记得多拍几张。”
“等会儿是不是他给我们点菜啊?”
“那我会晕过去的!”
“这次一定得要到联系方式!”
阮裴玉听完忍不住勾唇一笑,也没喝张淮舟端上来的水,继续低头刷手机,好像注意力全在它上面。
这家店的菜上的倒是快,没等多久三盘菜和一碗饭便出现在桌上,张淮舟放下菜后,走到那桌女生的旁边,提笔问道:“请问需要些什幺?”
语气跟她比起来,倒是客气多了。
阮裴玉夹起一片肉往嘴巴里送,与这家店其貌不扬的装潢比起来,味道竟是出乎意料的好。
就在她认真埋头吃饭的时候,张淮舟帮客人点完菜,余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阮裴玉,她一口一口吃的极为细致,动作赏心悦目,一看就是接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
他收回目光垂眼看向手中的点菜单,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明月便该这样,永远高高地挂在天上,只要能给他仰望的机会就够了。
张淮舟刚把所有桌的菜上齐,就被那桌的女生喊去,其中一人挑起菜中的一根头发质问道:“为什幺菜里会有头发,你们有好好检查过吗?”
张淮舟面色不变,熟练地道歉:“不好意思,我给你重新上一盘。”
“这能解决问题幺?我们是吃到一半才发现,万一其他的已经被我们吃下去了呢!”那人显然不想就此作罢,追问道。
“那你的诉求是?”张淮舟看着她,语气十分平淡。
那人在这样认真的注视下红了脸,扭捏道:“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张淮舟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抱歉,我不用手机。”
至于这是托词还是确有其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人显然也想到这层,气哼哼道:“我才不信,把你们老板叫来,我要投诉!”
张淮舟没做声,刚擡起手,突然有一人落坐,疑惑地问道:“这头发的长度更像是女生,你们后厨有女厨师吗?”
张淮舟看着一旁坐下的阮裴玉,答道:“没有。”
那女生听到这答案显然有些慌乱,嘴硬道:“但是我们吃出来了啊!也有可能是端过来的时候落到盘里的,难道你们想不认账吗?”
“当然不是,该认的一定要认,不该认的也绝不会认。”阮裴玉将手机丢在桌上,里面正播放着一段视频,镜头清楚地拍摄了她们是如何把头发放进菜里的。
女生被拆穿后也顾不得其他,冲罪魁祸首恼羞成怒道:“你是谁?关你什幺事啊!”
阮裴玉摊摊手笑道:“正义的人民群众罢了。”
那女生还想再说些什幺,同桌的人拉住她,在桌上留下饭钱,一声不吭灰溜溜地走了。
张淮舟转头看向她,喉结滚动,良久后道:“谢谢。”
其实这件事他也不是不能解决,之前这种情况多了去,不过稍微有点麻烦罢了。
阮裴玉歪头看着他,随后起身踮脚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道谢得发自肺腑才行,既然我帮了你,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幺?”
“你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张淮舟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道:“抱歉,我……”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指便压在他的唇上,让他再无法出声。
“我知道了。”
语落她拿起方才丢在桌上的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淮舟不知道他是怎幺做完剩下的工作的,从来不出错的他在最后结账的时候算错好几次,多亏其他店员发现才没产生什幺损失。
他向顾客弯腰道歉,如此诚恳的态度别人也不好再说什幺。
同事见他频频晃神,不由得关心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早点回去休息吧,你每天打这幺多工,肯定很累了。”
张淮舟也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对,好像是从阮裴玉走后开始的,反正再呆下去也帮不上什幺忙,便提前向店长告假回家了。
等他坐在房间里,才终于有空理清自己烦乱的思绪。
今天这令人惊心动魄的亲昵像是偷来的,即便是在他的梦中也不敢如此遐想。若是能恢复到之前她所以为的互不相识的状态也挺好,那他也不会情绪波动这般大,这个信号很危险。他目前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好好读书,好好赚钱,帮家里分担才是,不该在男女情爱上耗费太多心思。
感受过明亮清冷的月光已经是种相当美好的体验了,不能再贪求太多。
若是他沉溺于这样的亲近,只怕会永远陷落其中无法自拔,要是对方只是无聊找个消遣,最后的凄惨下场可想而知。如若那人有万分之一真心的可能……不,不会有这种可能,围绕在她身边的星星那幺多,这滩淤泥又算得了什幺呢?
纷乱庞杂的想法瞬间被荡空,他打开课本,沉下心来认真看书。
然而才过了几分钟,甚至更短,他拉开一个抽屉,取出其中的一小沓钱,直奔离家最近的一家手机专卖店。
等他到达柜台后,对柜员的推销置若罔闻,指着展示柜中最便宜的一台道:“我要这个,谢谢。”
张淮舟其实想的很简单,他买手机不是为了主动联系阮裴玉,只是觉得,如果她那时候问起,他能有个号码给她的话,应该会很好吧。
即便他现在买下的这台手机,今后都不会派上用场。
即便他买手机的花费,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轻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