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想得玉楼瑶殿影(上)

许成近日来过得战战兢兢,每想到那一日的事,便就又回味又后怕。

妓馆龟奴不是什幺体面活,但胜在银钱来得快,有时候官老爷心情好,随手打赏个十几几十两的,也不是没有。许成家是乡野小农,前年大旱欠下重债,他满脑子只想着尽快清掉这些债务。

刚进玉锦馆时,掌事李夫人便说了馆内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万万不可碰馆内姑娘,犯者必将重罚。所以那天姬大人叫他进去欺辱宁韶时,许成是有些震惊的。在他的心里,狎娼和强取多多少少还是有区别的。

亲眼见到那赤裸娇艳的肉体时,他的满脑只余一片空白,身下的孽根直直挺立了起来。玉锦馆内美人云集,但有宁韶这般天成之姿的仍是少见,何况她当时大张着腿抚摸那对丰满的奶子,满嘴浪叫,他如何能忍住?

许成想不明白的是,姬大人长得玉树临风,居然能一脸冷淡地坐在一旁看他行那下流之事,面上不露一丝色欲。馆内都传言说姬大人曾是长公主男宠,长公主一派倒台后,他却仍能在都城自处,大约颇有些手段,心智也不同于常人。

叫许成后怕的事情发生在一切结束后,听了姬舜的话,宁韶像突然发疯了一般尖叫了一声,而后便昏倒了过去,吓得许成从情欲中瞬间清醒过来,顾不得自己赤身裸体,连爬带滚地下了床,还以为她直接在他身下猝死了。

面对这场景,姬舜只是笑了一下。

许成只要回想一下他当时那阴冷漠然的表情,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自己牵扯到了一些不该牵扯进的事情里一般。

好在之后的几日里无事发生,姬大人没再来玉锦馆,宁韶自然也不至于真的一下子死掉,而是在床上躺了两天,据说是连日休息饮食不当外加气急攻心所致。

今日后厨正好喊他去给宁韶送饭,许成有些忧心忡忡地捧着食盒到了宁韶所在的院落。这是一座半废弃的小院,平日里疏于打理,墙面有些斑驳发霉,秋风卷起满庭的落叶,看着十分萧索。许成踩在厚厚的叶子上,内心不知为何直打鼓。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宁韶所在的房间的木门,却发现里面简陋空旷,不见宁韶的身影。

许成咽了咽口水,将食盒放在桌上,四处张望了一番,却仍没发现有人的迹象,唯有床上的被褥掀开了一角,证明这里的确是有人呆过的。

\"你在找我?\"

背后突然响起少女的声音,许成慌忙转头,看到宁韶一身白色里衣,提着一桶水站在院中央,一阵微风袭来,吹乱她披散在肩的一头青丝,盖住那张有些憔悴却仍绝美的面孔,只是似乎多了一分陌生的坚毅和冰冷。

许成突然觉得,她的表情和那天姬大人的表情很像。

他有些头皮发麻。

\"姑娘,\"畏惧、渴望和羞愧的情感在许成的心里直打架,他低头不敢直视她,\"这是今天的午饭,我给你放这里了,我……我走了!\"

宁韶将手里的水桶放下,柔声喊道:\"等一下。\"

许成脚下一顿,觉得她将这几个再普通不过的字念得柔媚入骨,搅得他心底有些酥酥麻麻的。

\"姑……姑娘?\"

宁韶缓缓上前,简单的几步却走得摇曳生姿,\"我知道那天你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我家族落寞,无人可以依靠,再懂这感觉不过了。\"

许成又想到了那天的事情,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幺好,只好偷偷瞥了宁韶一眼,这一瞥,却看见她一双明眸噙泪,似哀似怨。

许成的心砰砰直跳起来。

\"你可知宁太保一族发生了什幺?\"宁韶问。

前几日朝中动荡,哪怕许成这样的人也略有耳闻,他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女子为何要问起此事。一方面,入乐籍者再无宗亲之说,不问出处;另一方面,这里多为罪臣之后,身世多少有些敏感,入馆后都要改名,亦严禁在内部或者与客人讨论起本家。

\"这个……这个……我只听说,太傅和太保两族的男丁都……都在初三于太极门抄斩了,原本礼部的韩恪大人现在位居太保。\"许成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宁韶脸色一灰,身子摇晃了几下,许成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带着粗茧的大手刚触碰到那对娇嫩的柔荑,便惊得想要抽回。

却不想宁韶轻轻反手握住他的手,幽幽道:\"公子,实不相瞒,小女子即是前太保之女,如今孑然一身在这世间……\"

宁韶语中带上了哭腔。

\"姑……姑娘,你别哭!\"许成慌乱劝道,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肯放松。

宁韶擡起眼帘,隔着泪光看向许成,\"公子可愿帮小女子打听一下,太保府究竟是犯下何等罪名?如若连这都不能知晓,我真正是不想活了!\"

说罢,似是有些激动地甩开许成的手,扶着廊柱轻喘。

\"好……好……姑娘,你别哭啊,我这就帮你去打听!这就去!\"许成满脑子都在回味方才手中柔软细腻的触感,心神忍不住又飘到那天她裸着身子在他身下发骚发浪的模样,只觉此刻眼前的少女哪怕叫他上天摘星射日,他怕也是会头脑发热应答下来。

宁韶神色微动,斜眼去看他,竟透出一分骨子里的媚态,\"公子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绝对作数!\"

宁韶忽地破涕为笑,\"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许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姓许,许成。\"

\"许成……吗?\"

她低低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幽远。

——————

将许成打发走后,宁韶的眼神渐渐沉下来,这个男人粗鄙、平庸、懦弱而好色,让她觉得无比不屑和厌恶。她说不上是他这样的人更叫她反感,还是姬舜那样强大却喜爱践踏他人的人更叫她反感。

但她自己亦忍不住感到一丝胜利而高高在上的快感——原来利用他人,是一件这幺简单的事,这才是太史公所说\"以色事人\"的真正含义罢。

她将水桶拎起,忍着双腿之间的痛楚,慢慢走上台阶。她对着模糊的铜镜将衣衫褪去,就着水和药膏清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那天姬舜在杂货间鞭打她,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她本以为定会留下疤痕,但如今看来却痊愈得颇快,想必他敢下这等毒手,也是有所准备的,而妓馆中什幺能没有呢?

宁韶将双腿微微分开来,轻轻对着花穴处的伤口擦拭药膏,是那天许成的阳具磨破的地方。

经过前些天的事情,她已经不像从前的自己那般羞于看到自己的裸身。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少女姣好的曲线弧度,好像对着一具空壳。

如此一番折腾后,饭菜已有些凉了,但宁韶并不介意,她捧着餐盒坐在院中,一口一口地将东西全部吃掉。她完全不讨厌这个小院,这两天她一个人在这里,倒是感受到了已变得有些陌生的清净之感。院中的榆树和方形井也让她想起离郡的旧宅,和她那漫长、美好、没有尽头的年岁。

可她并不能留恋过去,也不能留恋这方院落。她想,这些欺侮践踏过她的人,来日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两日后,李夫人便让宁韶搬到新入馆的姑娘们所居的沐芳阁,开始为期一月有余的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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