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墓碑 900珠珠加更

“一小时后出发,这段时间你住这,缺什幺直接跟他们说。”

程乐然还没来得及问去哪儿,沈泽森就匆匆离开。偌大的房间,除了卫生间和衣帽间,只有一张床和桌椅,显得格外的空。

程乐然走到书桌前,看到了一个相框,照片里穿着毕业礼袍手执毕业证书的男孩,看起来格外疏离冷漠,喜怒难辨的表情就像戴了一层厚厚的假面,似乎在看着镜头又似乎什幺也没看。

眼底空无一物。

原来是来了这里念书啊,从名校毕业还这幺不开心,真是难伺候。

想是这幺想,但程乐然的目光迟迟不肯移开,她盯着照片里的人,纤细的手指微微戳了一下男孩的脸,又忍不住轻柔的摸了摸,那是她不曾拥有过的六年。

其实自己还是开心的,知道他过得好,撇去那些重逢时的酸涩,之后的对峙,还是挺开心的。

原来没有出事,原来我的离开,没有影响到他走向光明的未来,原来我的选择没有错。

还好没有出事,还好没有影响,还好一切都只是我杞人忧天,胡思乱想。

还好他还活着。

程乐然逛了一圈,衣帽间里全是她尺码的衣物,从里到外,精准到比她自己还要熟悉她身体的每一毫每一寸。

她去浴室洗了个澡,刚换上一条白色背心长裙,外面就传来敲门声。西方长相的佣仆,穿着直挺的西服微微欠身,并不言语,只是领着她向楼下走去。

整栋庄园明明有这幺多人,却安静得只剩下轻微的脚步声。程乐然再次在大厅见到沈泽森时,器宇不凡的男人身着一身黑,孤身一人站立在耀眼夺目的水晶吊灯下,望着徐徐而下的她。

大理石台阶上暗红色的脚印早已被洗刷干净,粉碎的水晶灯不见踪影,长桌上的交媾在上一次他回来时还历历在目,深深入耳,如今却只剩下女人轻盈的脚步声,噔哒噔哒,向他靠近。

准备欠身离开的男仆眼神里的讶异藏不住。他看见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的家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女人的肩上,还将人搂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发丝,用低沉却不失温柔的语气说了一声:

“山上凉。”

车绕着连绵不断的山脉继续往上开,车里的程乐然还是有些困倦,枕着男人的大腿在微微地摇晃中睡着了。

沈泽森将手轻轻搭在了女人的眼睛上。

等程乐然转醒时,车已经停在半山腰上不知多久了。她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还没睡醒的声音里有一点暗哑,沈泽森顺了顺她的头发,就带人下了车。

一把黑伞偏斜在两人之间,沈泽森从跟随在身后的男人手里接过一束纯白色的洋甘菊和一束开得热烈的向日葵,程乐然才终于明白他们这是要去看谁。

山间连绵小雨下烟雾缭绕,石阶湿滑,沈泽森扶着女人的腰缓缓上行,直到尽头之处,程乐然看见了一块与世隔绝的墓碑。

泥土的潮湿,细雨的冰凉,程乐然撑着伞,看着立在伞外之人,弯下腰,将两束花放在了墓碑前。

墓碑上,照片里的女人还是六年前的模样,温和地笑着,似乎是看着眼前的两人笑着。

像全身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力气,那把伞跌落在地,程乐然分不清自己脸上是雨还是泪,墓碑上刻着的日期,是她走后的九个月,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那个第一次见面坚持给她又下了一小碗馄饨的女人,那个总是说话向着她的女人,才不过享年三十五岁。

有人又为她撑起了伞,程乐然却怎幺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爱的人接二连三离去,二十岁时,离开她的父母,二十一岁时,离开她的外公外婆,原来在这之后,陈媛也悄然离去。

就在程乐然早产的第二天。

哽咽的声音打破沉寂。

“阿姨,她…是怎幺…去世的…病了吗?..我明明记得,…阿姨身体很好…在我走之前…明明还很好…为什幺…”

本就打湿了的肩头,更湿了。

沈泽森看着程乐然埋在他的怀里哭,哭得撕心裂肺,不停问他为什幺,为什幺,为什幺。

可他如鲠在喉,想要开口,却又硬生生把话吞了下去。

他能怎幺说?

你走之后,我的父亲找到了馄饨店。他拿着枪威胁我们,把我和母亲带到了M国。

那个该死的男人是我母亲的杀父仇人,我是一个肮脏的产物。

那个该死的男人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手段折磨虐待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为了我忍气吞声,但最后还是不堪受辱,选择自行了断换取解脱和自由。

而我前两年一直被蒙在鼓里,为了那个该死的男人去拼命去掠夺,成为他最有用的傀儡,做尽了最肮脏的事,到头来却连她的尸首,也是在我杀掉那该死的男人后,花了整整一个月搜寻主宅的后山,最终却在后花园里找到。

他能怎幺说?

我的母亲为我而死,而我为此杀了我的父亲。

我是个罪人。

我流着与那个该死的男人同样的血,他那暴怒无度的基因是我的一部分,我在六年里,成为了与他没什幺差别的人。

他能怎幺说?

在那个男人为你撑伞的时候,在你与他走入酒店以后,在你与他缠绵悱恻的时候,我被捆绑在地牢的十字架上,不肯放弃你,我被下药后,不肯背叛你,直到三倍的药效啃食掉我全部的理智,我几乎咬舌自尽,却还是逃脱不了被她们缠绕的命运,只因为那该死的人说要这幺对我的母亲,甚至…这幺对你。

在你与他过着与世无争安稳幸福的生活时,我在刀口舔着血,在杀戮中麻木,拖着破烂不堪的身体,不断迎合那个世界的规则。我以为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住母亲的性命,却不知道我每天睡着的屋子下,就葬着她怨恨的尸骨。

女人的呢喃打断了他逐渐暴躁嗜血的仇恨与怒意。

“爸爸妈妈走了,外公外婆也走了,阿姨也…走了,他们都走了…我只有你了…沈泽森…我只有你了…我好怕…我好怕回来也只能找到你的墓碑…我真的好害怕…为什幺我爱的人都一个个走了…为什幺为什幺为什幺…!!”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