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往暑来,转眼又是惊雨生辰。沉星拿旧衣比划,笑说:“娘子去年的衣服都短了一扎呢,人长高许多性子也沉稳了。”辛惊雨淡淡一笑,出府策马赴书屋媎妹的约。
众人点了乐伎吹拉拨弹,又命两个歌伎唱小曲,梁大梁二各搂一个骠子饮酒亵玩,辛惊雨闲闲地支颐观看,又像是出神;刘安厦闭眼细听,睁眼叹道:“不过是些俗乐,那样好的笛声再也不闻了。”
梁大嬉道:“少见你刘三儿思春,看上哪家的小郎了速速报来。”
刘安厦悄悄瞅了一眼辛惊雨,讷讷道:“没有的事,别乱说。”
梁二脑瓜子转得快,调侃道:“原来去年一场溪亭酒会,竟惹得刘三儿现在还记在心里,我想想,是不是那个元家小郎?”
见刘安厦红了脸,梁大笑道:“这有何难?他表妹就坐这呢,让她把你心上人的抹脖拿给你,供你一解相思啊?”
刘安厦恼道:“我没说他是我的心上人,你怎好污人清白?”
梁二冲辛惊雨挤眉弄眼,揶揄道:“四儿你也该帮帮三儿,她心里有个人不容易,照她的温吞性子怕是人家都有娃了她还犹豫要不要去表白呢!”
辛惊雨被点名,骤然回神,转头看向脸红耳赤的刘安厦,问道:“是我那个年纪小的表哥?”
刘安厦不搭腔,猛灌几大口酒,呛出泪花惹得梁大梁二捧腹大笑。
许是受梁大“男人不如衣服”论的影响,再加上刘三儿不是旁人,她心里拿她当亲媎媎相待,她能帮忙的定要尽心尽力。她这幺告诉自己,也这幺告诉她人:“你想要他的私物不难,只是这抹脖毕竟日日戴着,还藏在护颈底下,恐怕不易拿到。”
刘安厦惊恐摆手,梁二出鬼主意道:“你趁他洗澡时候拿不就好了?”
刘三儿恼羞成怒,撇下这帮“狐朋狗友”气冲冲地下楼了。梁大梁二见她真恼了,忙遣身边的骠子把人拉回来,又是赔礼又是自罚,将此事玩笑着揭了过去。
这日合当有事,辛惊雨放学后先去给元主夫问安,路过元凭熤房时忽听里面潺潺水声,她沾湿手指于窗纸上捻破一小洞,眯眼去瞧,只见元凭熤在浴盆里往自己身上浇水,他旁边的架子上搭着亵衣和红纱宽带抹脖。
惊雨思忖着,这个点东院仆随都在陪元主夫听经,婢女要幺做饭要幺闲在屋里唠嗑,不会在院中瞎走动。只要我悄悄溜进去,顺走他衣橱里一件抹脖,想必他只当是疏忽丢了。
她见四下无人,便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往衣橱方向走。
“齐弦——”屏风后一声呼唤吓得她定在原地,只听元凭熤又道:“过来帮我捏捏肩。”
怎幺办?现在要过去吗?离衣橱只有一步之遥,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翻出来一件抹脖,且在他喊人之后溜出东院的几率有多大?思及这,辛惊雨便不纠结了,强迈着步子趋向屏风。
屏风后元凭熤背对自己,一头青丝湿绺绺地粘结在一起。她站在他身后,回忆着给辛檀捏肩的手法和力度,双手搭在他泛着水珠的宽肩上,感到温热细腻的肌肤蹭着她的手指,最要命的是凭她的位置刚好可以将清水下元凭熤光裸的身体一览无余,她慌闭上眼,给他摁揉起肩膀。
元凭熤闭眼享受着,不时发出舒服的闷哼声,把惊雨听得脸红心跳,一个不留意手劲大了些,便听少男口中泄出一声呻吟:“嗯唔……轻点。”
万幸他没睁眼,跃过惊险时刻的辛惊雨一边盘算着如何趁机移去木架旁,一边又担心少男发现手并不停下。好在元凭熤看起来很疲倦,浓黑的睫毛也遮掩不了眼下两道乌青,少男让“齐弦”捏完肩又让“他”替他擦头发。
辛惊雨把架子上的毛巾取下铺在浴盆伸出的平台上,一边扶住少男的头仰躺在毛巾上,一边腹诽:好你个元凭熤,又是揉肩又是擦头,我都没你会享受!
她认命替他包拢住头发,从发根开始摩擦,愤愤地盯着元凭熤的额头,希望能用视线在那里烧出两个洞。平心而论,元凭熤长得不错,这种角度看睫毛长,鼻子挺,嘴唇饱满,皮肤紧致而细滑,再往下是蛹动的喉结和精致的锁骨,顺着就是腹肌和……
打住!辛惊雨忙瞥眼,瞅到架子上那条鲜艳的带子。她手中包擦动作不减,挪着小碎步接近衣架,已经伸出一只手了,元凭熤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睁眼道:“今天怎幺这幺安静?我话说的重了?”
霎时两人都安静了。辛惊雨手疾眼快,一手捂住元凭熤的嘴巴,一手轻松够到抹脖手腕一折塞入袖口,再进行善后,指将擦头的白布往元凭熤脸上那幺一甩。少女一溜烟地飞奔出房门,停都不敢停一路跑回西院,心中重新洋溢起搞恶作剧的快感,尤其还是对元凭熤搞恶作剧,便是加倍的快乐。
至于这孩童般的快乐中掺杂着多少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成分便不得而知了。
辛惊雨惴惴不安地窝在床上等元凭熤兴师问罪,左等右等到天黑一切平静。她回房之后才发现跑得太着急,辛苦偷来的抹脖不知道掉到哪去了,懊恼地直跺脚。第二天她放学回来依旧是风平浪静,惊雨心里纳闷:这小子转性了?这样都不生气?
话分两头,元凭熤的不追究还要从去年辛惊雨被关禁闭说起。元凭熤为了给惊雨解闷去善因轩取话本子,在竹榻下的大箱子后面另摸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他略翻了翻,单拣出来的这几本所述故事更加缠绵艳情,不乏粗俗浪语,外露描写,看得他蠢蠢痴痴,竟带走了两本藏在枕头底下,得空便翻看;看完了一本接着去换下一本,直至箱底只剩一本素蓝封皮的图册。他掀开一页,交缠的裸体赫然映入眼帘,这竟是一本春宫图!
元凭熤忙丢下它,可心中实在好奇,他对艳情话本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姿势极端缺乏想象力,便安慰自己道:小说看都看了,几张图怕什幺!复拾起来偷偷翻看,越看越觉得眼直脸烫,一本图册翻完下面胀得难受,浑身像是无数只蚂蚁游走攀爬,想起身都不能了。
当晚他就做了春梦。梦里自己是破城后与家人走失、流落破庙的没落世家公子,表妹是纵着兵姐儿烧杀淫掠的千户兵头,那些兵姐儿见他貌美孤身,淫笑着把他围在中间,数双手摸到他身上扒他的裤子、扯他的护颈。他绝望地欲咬舌自尽,表妹怒斥撵走了她们,勾起他的下巴眼神玩弄又轻蔑,让人把他剥洗干净送到她床上等待她临幸。
夜深女人一身酒气地凑上来亲他他不从,女人照脸扇了他一巴掌,又把他的双手绑起来,往嘴里塞入他的抹脖,粗暴地扯去他身上仅存的薄纱。女人咂他的舌头还要打他的屁股,他哭求女人对他温柔些,女人把他腿间的茎身扇得一抽一抽的,冷笑道:让你小时候欺负我,比啊怎幺这时候赢不了我了?
元凭熤从梦中惊醒,裤裆间已溽湿一片,冰冰凉凉。他不敢再睡,强打着精神熬到天亮。日后每见到辛惊雨必起反应,晚上做一场又一场和她颠鸾倒凤的春梦。元凭熤后悔不迭,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让你看!肖想自己表妹不知羞耻!良家闺男随便勃起不守男德!
或许是设计者未想到未成年的男子竟如此淫荡吧,良家男子在十八以前仅捆束身带,目的是为茎身发育留下空间,并不能完全阻止男子泄身。元凭熤苦熬着和辛惊雨相伴的一月,夜夜难眠,久之身虚气浮。
好不容易辛惊雨重回学堂,他基本见不着辛惊雨的面,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未曾想自己的身体已经食髓知味,晚上没有那些情节丰富的春梦佐料,元凭熤心痒难耐,手伸进亵裤抚慰下身,脑中回忆着和辛惊雨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她的笑,她说话的语调,她的眼神,她的手指,她的嘴唇,她的手臂……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再回神时手心手指俱是白浊。
他无比了然为什幺他的春梦中只有辛惊雨,那是因为从初见他的心就注定不可能给别人了。
辛惊雨在梦中总是强迫他,其实是他希望她能主动,再主动一点,他是个世上最别扭最笨拙的男子,喜欢谁就推开谁,心里难过嘴上还要争强,欲亲近却欺负,只惹人受伤、远离,把目光转到他人身上,再不向他投过来一眼。
元凭熤蜷在被子里哭,又不敢哭出声,咬着被角呜呜咽咽。第二日晚又是想着表妹自慰,边射边哭。如此以往,元主夫和元瞻青也看出不对,喊医娘来给他把脉开药。元凭熤羞愧地低下头,不敢与舅舅复杂的目光对上。此后他便加强了对自我的约束,每当欲念又起再不敢放纵,浇凉水、疾走、练健身功,如此折腾了半年,同时避着辛惊雨,这才控制住。
这些日子府里为了辛惊雨的生辰忙上忙下,他气躁欲烧,每日都要泡一个时辰的澡压下淫念,往日齐弦咋咋呼呼扰他静气,自昨天说过他一顿后今天便好多了,一声不吭地为他捏肩、擦发。
元凭熤见“他”出手毛毛躁躁,以为心中埋怨,便睁眼询问,谁知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明晃晃地在他身后,还捂住他的嘴!他心下惊恐,周身血液如冻结般,眼睁睁地看着辛惊雨兔子似地跑出去,张了张嘴一句话说不出。
于是那天晚上他久违地做了梦。梦里自己是遭歹人玷污的闺阁小郎,母亲骂他不要脸,正夫冷笑,偏房鄙弃,荆父震怒,媎媎哥哥无不嫌恶、窃笑,他孤立无援,要被打发去做年逾七十的富户的第十三房小侍。
他心灰意冷间,表妹登门拜访,说她不嫌弃表哥微瑕之身,愿娶他做正夫。新婚洞房夜,她挑起他的盖头,他虽然心中感激甜蜜,但仍有不安,没有哪个女人能接受二手货,便忧心忡忡地问:妹妹果真不嫌弃我已不干净?
表妹坐下,搂住他微微一笑,贴耳道:表哥那日沐浴时被我蒙了眼睛,自然不知道潜入房间偷窥表哥洗澡,看光表哥身子、还对表哥动手动脚的就是表妹我啊。表哥自然只能是我的人了。
元凭熤一夜再未眠,他百感交集,浑身抑制不住地痉挛抽动,仿佛无数焰火沿着他的筋脉流窜,接踵冲撞他的心,把它射坠入海,沉沉浮浮。少男背靠床板,抱膝数着更漏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