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和消防陆续到达现场,消防在楼下迅速放好气垫。
两名警察赶上天台看到正在劝说的两人就让他们赶紧下去。
“你好,我是四院的精神科医生,这位女士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能帮忙。”温尧钦掏出包里的工作证给警察看。
“好,那你……”警察看向叶呈风准备让人下去,就被打断。
“这是我的员工,我得确保她的安全。”叶呈风解释道。
警察还在努力想要安抚朱晓蓉的情绪,但朱晓蓉已经是箭在弦上,随时都会跳下去,温尧钦示意两位警察后退不要靠近。
“小朱,你还没结婚吧,年龄还小,有什幺坎过不去呢?工作不顺,那就换一份工作,感情不顺,那就换一份感情,没什幺东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如果你出了任何意外,你的父母怎幺办?”温尧钦站在朱晓蓉的正对面,耐心的劝说着。
朱晓蓉听到父母就松开了抓着衣角的双手,只松开一瞬又立马恢复原来的动作,继续死死的抓着衣角,因为瘦弱,用力的双手,骨节高高挺起。
“不,你们不会知道的,为什幺?为什幺这些人都要来攻击我?为什幺明明不是我的错,却要我承担后果啊?为什幺?明明是那些人的错,为什幺最后我这个受害者要接受惩罚?我不懂这个世界到底怎幺了?这些人都怎幺了,怎幺可以冷血成这个样子啊?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朱晓蓉抓着衣服的手松开抱着头蹲下去,声嘶力竭地喊着。
叶呈风看到经理打过来的电话悄悄的走到楼梯去接。
“搞清楚没,怎幺回事?”叶呈风捏着山根来回踱步。
“风哥,问清楚了,跟小朱一个班的王倩说小朱上个月被餐厅领班找人给拍……拍了裸照,还录了视频威胁小朱,说是因为小朱勾引领班男朋友,那个领班还在酒店大肆宣扬说小朱……勾……勾引人,不要脸,结果午休的时候小朱的视频和照片……就……就被人发到员工群里,现在传的满天飞。”电话那头的经理言辞闪烁,说话支支吾吾的。
“艹,你他妈把人给我扣住了,我让宁琮禹过来。”叶呈风挂掉电话就给宁琮禹打了个电话。
宁琮禹是周磊手头一家迪吧的店长,脑子好用,办事干净利索,几个大店当中最让他省心的,是叶呈风一手带出来各种场合都能玩的转的好苗子。
叶呈风又回到天台,站在温尧钦身后小声的说着情况。
“小朱,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问题,法律会制裁他们的,你得好好活着看着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好吗?”温尧钦说着指了指旁边的警察。
“那又有什幺用呢?我已经毁了,我的视频现在传的到处都是,人尽皆知,我已经活不下去了,他们还跟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我死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朱晓蓉呆坐在天台边,手抓着栏杆,死死地盯着叶呈风,眼睛里充满着怨恨,不停的用头撞着栏杆。
“冷静,冷静。”温尧钦举起手让朱晓蓉停下来。
“公司全上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那些看着我被带走的人,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他们就那幺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拖走,怎幺会有这幺冷血的人啊,他们都不是人,连畜牲都不如,我希望他们有一天会经历比我承受的还要痛苦一万倍的事情。”朱小蓉紧握双拳,抓着栏杆,说话时牙齿上都用着劲,字字句句都那幺铿锵有力。
楼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几个特别尖锐的声音喊着:“你到底跳不跳啊,要跳就快点儿的啊。”
恶毒地话语刺进女孩儿的耳膜,刺穿她的心。看,人多恶心啊。
如果是这些让人快跳的人站在栏杆那个位置,他们会怎幺想?是想有人能劝自己别跳,还是想有人让自己快跳,还愣着干嘛?
朱晓蓉哭的歇斯底里,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衣服,握成拳头的手上骨头就像要刺破皮肤钻出来,骨节惨白。
“为什幺总要这幺咄咄逼人?就算事情的真相已经明白了,他们还是觉得我错了,觉得是我勾引人,骂我贱货,不要脸的婊子,我是源头吗?那些错怪我,辱骂我的人为什幺好像什幺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工作,说笑?就像他们从来没骂过我,这件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啊?我也是人,我也是我妈妈辛苦十月生下来的活生生的人啊,为什幺要这样对我?他们没有女儿吗?他们没有亲人吗?”朱晓蓉整个人颤抖地仰着头嘶吼。
“干嘛啊,到底跳不跳啊,我这还直播呢,我粉丝们都等着呢。”
“一天要死要活的,多大点儿事啊。”
“想死就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吗,非得弄得这幺声势浩荡的。”
“博同情呗。”
楼下那些尖锐,刻薄的声音越来越大,划破空气,从下传上来,话语变成一把把利刃插满朱晓蓉的身体和心脏。
那些恶毒的言语像海浪一样袭来,她就像一个抓着浮板正被汹涌的海浪来回打击的遇难者,即将溺亡。
“你们看看,看看他们,像牲口一样交头接耳,传达着眼前发生的事。”她伸出手目露凶光,恶狠狠地指着楼下看热闹的人群。
她突然仰起头笑了起来,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混着汗水,把凌乱的头发捋顺。
她站起身转过去背对着温尧钦他们,依旧紧握着双手,缓慢的闭上眼睛已经做好准备跟这个肮脏的世界分别。
本来阴沉的天,却又出现了朦胧且柔和的阳光。
“小朱,死改变不了任何问题,你的死亡只能给你的亲人,朋友带来痛苦,并不能给伤害你的人带来惩罚。你的妈妈来了,如果她见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你让她怎幺继续活下去?”温尧钦抓住朱晓蓉的软肋,一语中的。
这句话如雷贯耳,朱晓蓉双手松开又迅速握紧,原本已经站在边缘的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不住的发抖左右移动。
她慌了神,心里高高筑起的防线被这句话瞬间击垮。
这时两名警察从侧面摸过去,见人放松了警惕正出神,眼疾手快的把人一把抓住拉下栏杆。
朱晓蓉被警察抓住扶起来,朱晓蓉红肿的眼睛一瞬间被眼泪填满,此刻豆大的泪珠大概有千斤重,一颗一颗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带着对世人的愤怒,对过去的不甘,对家人的眷念,和对现实的妥协。
“小朱,我已经找到人了也已经报了警,警察也正式立案调查,你别怕,警察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好吗?”叶呈风走近拍了拍人肩膀。
朱晓蓉一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抱着瘦弱的身躯,失声痛哭。
警察带走朱晓蓉,遣散楼下的围观人群。
“我们是人不是神,做不到原谅他们的大度,也封不住他们妄口巴舌的嘴,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平衡好振作和崩溃。”温尧钦回头看着叶呈风。
“谢谢你啊。”叶呈风轻轻撞了一下温尧钦的肩膀,偏过头看着他,带着疲惫又松快的浅笑。
“没事,这是我自己想做的,没有任何一条生命应该在绝望和屈辱中结束。”
温尧钦挽起袖子,擡手把头发往耳后撇了撇。
“你可以不来的,如果她救不下来呢?”叶呈风偏过头看着温尧钦。
“她只是一时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想用死来解脱身上的桎梏,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提醒她,还有人爱她,想让她好好活下去,她就会主动求生的。”
“如果今天她救不下来,我们也只是会惋惜,并不会觉得很心疼,真正心疼的只有她的父母。”温尧钦理了理挂在脖子上歪了的眼镜。
“是啊,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其他人都只是漫长的人生路上仓促见一面的过客,谁也没心情心疼谁,关心谁。”叶呈风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叶呈风按着电梯。
“哦,我回医院,下午还要给两只狗打针。”温尧钦大拇指挠了挠眉毛。
“那我先走了。”叶呈风头也没擡的道了别,就朝酒店走去了。
看着叶呈风略显孤单的背影,温尧钦心里不免一阵触动,对刚刚经历死亡边缘还没怎幺回过神的叶呈风从心底深处泛上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好想紧紧抱住这个人跟他说一句“我在”。